粗粝的矿渣与碎石早已被深色的血液浸透，规整的轨道断裂弯曲，像筋骨错乱的尸骸。
整个矿洞中弥漫着沉重的烟尘与腥味，空气中悬浮着矿尘与残存的火星，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剐。
夏至轻轻喘着气，她胸膛起伏不定，额头渗透出些许汗珠，握着利刃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
“咳咳……”
她咳嗽几下。
“你还好吗。”陈楚从背包中翻出一瓶水递给夏至，视线落在夏至灰尘扑扑的脸上，原本白洁的脸庞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他又拿出一张纸巾擦拭夏至脸上的血迹，纸巾擦过皮肤的感觉让夏至感觉是羽毛拂过水。
夏至抬起眼，视线中陈楚目光专注的帮她擦拭着脸庞的血迹。
“还在看那些书吗。”
陈楚突然问一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
夏至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眼神悄悄落在另外一边。
“嗯，继续看吧。”陈楚收回手，他轻笑：
“多阅读一些能够帮你平静内心。”
说着陈楚低下眼看了一眼夏至握着利刃的手。
那把刀在她掌中轻轻抖动，不是剧烈的失控，而是近乎克制的战栗，像有什么正在她体内冲撞，却被她用尽力气按在刀柄上，寸步不退。
陈楚没有再说些什么，他转过身，看见凯兰正在检查是否有遗漏的衍生体。
“你们两个表现都很好，不过……”
凯兰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夏至：
“你这个姑娘一见到衍生体好像很容易上头的样子，我可能大概知道原因。”
凯兰停顿一下，他注视着夏至的眼睛，夏至保持沉默，陈楚同样如此，他们似乎都在回避这个话题。
“不管怎么说，遇见衍生体要保持冷静克制，像你这么上头很容易在以后害了自己。”
“我……明白了。”
夏至别着脑袋，她的令牌恢复了原状，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不少。
“看起来会比较困难。”凯兰说，他行走在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衍生体之间，眼神从那些破碎的尸体上扫过。
“凯兰长官，这里我们都检查的差不多了，没有遗漏的衍生体。”
陈楚上前说。
这里是地下隧道网络的一个中转站，与那些隧道不同，虽然遭受了破坏，但光线充足，充足到足够看清每一个倒下的衍生体。
息壤、变形虫、夜咬、脊裂者……
“你比你弟弟妹妹强多了。”凯兰对着陈楚竖起一个拇指：
“尤其比陈洛水好太多了。”
“他们毕竟还小，有不足很正常，都需要成长磨练……我也是一样。”
陈楚说，干掉几十个衍生体也没能让他情绪有很大起伏。
“换陈洛水那丫头干掉找这么多衍生体她一定会印十几张大字报张贴出来让所有人知道。”
凯兰随脚踹开一只衍生体对尸体，他淡定的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眼睛望着前方的大洞，中转室一米厚的钢筋混凝土墙壁直接被暴力破坏……他们几人刚刚就是从外边一路打进来到。
“坏了。”
凯兰一手拍在脑袋，他皱起了眉。
“该留下一只衍生体的，那玩意当探测器帮我们找东方倾心可好使了。”
陈楚看了看，他走进中转室内的通讯监控台，尝试着能不能重新启动。
手指在操作台上的按钮点了点，面前几十个小屏幕亮了起来。
大多数信号已经中断，只有几个摄像头还在正常运转。
“看到其他人了吗。”
夏至走过来问。
陈楚摇了摇头：
“没有，大部分光纤都损坏了，基本都可以确定是息壤腐蚀的，它对机械电路之类的破坏性很强……息壤很可能已经腐蚀了整个地下隧道网络。”
“啧。”凯兰皱眉，瞥了一眼地上一堆息壤正在蒸发的躯体：
“一堆烂肉，攻击力不强，倒很会在背后捅刀子。”
“确实如此。”陈楚点头：“显然这里是一个息壤的主要栖息地，先前军团开凿这个地下隧道网络时没有惊醒隐藏在这里的息壤，自然也没防范到今天的情况。”
“那为什么偏偏今天这些息壤被唤醒了。”夏至不解的问。
“因为东方倾心。”陈楚几乎没有迟疑的说：
“衍生体对东方倾心的感应要比我们强不少，大概率是因为她，唤醒了这里的息壤集群，然后引发了其他衍生体的连锁反应，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原因。”
“只能说军团的探测技术还是太落后了，这一块潜藏着这么一大片息壤都没有发现。”
凯兰说，他甩开烟头。
夏至望着凯兰，眯了眯眼睛：
“凯兰长官，既然东方倾心有这样的体质，那在做这种任务时我们不太应该带着她一起出来，这是为了所有人安全。”
凯兰嘴角上扬，他笑笑：
“让她听见这话她说不定会很伤心的。”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夏至脸上的线条干净的近乎刻板，白光映在她脸侧映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不是笑话，因为我是认真的，这里的息壤集群就是个定时炸弹，现在不爆炸以后也迟早会爆炸的。”
凯兰说，他很认真：
“再说了，东方倾心有这种吸怪的体质就很应该带她出来，这可比什么探测器好使多了，不是吗。”
夏至没有说话，她回到陈楚身边，目视前方宛如一个雕塑一样站着，似乎不太想再和凯兰辩论的样子。
“凯兰长官。”陈楚走到凯兰面前：
“虽然现在不能通过无线电联系上Sydney他们，但是就像您刚刚说的，只要找到一个衍生体，再施展秘令，就可以……”
“陈楚。”
后面的夏至突然又喊了他的名字，和先前不一样，陈楚能明显感觉到夏至语气中的那一点惊愕。
夏至扯了扯陈楚衣袖，陈楚与凯兰顺着夏至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那个破开的大洞下，光线死角处一个变形虫尸体旁，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中挪动。
看上去不大，还没有到膝盖高，能确定是个活物。
陈楚一下又警觉起来，凯兰也是。
正常来说，如果这个地方还有活物，几人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陈楚紧握着枪对准那个黑乎乎的物体，他努力尝试看清是什么东西，脑海里一下闪过好几种可能。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也出乎凯兰和夏至意料。
黑暗中的那个活物慢慢的走到光线下，它身形高俊，黑色的羽翼手术如黑曜石般的鞘，锐利的金色瞳孔与陈楚对上视线。
三人同时间愣住。
那是一只黑鹰。
没错，一只无论怎么看都是很正常的一只鹰，出现在了几百米的地下。
三人预想过很多种情况，但都不如现在这只黑鹰出现在他们面前所带来的荒谬感。
它不该在这里，甚至不该存在于离影世界，在这里出现就像火山口中央盛开了一朵雪莲。
黑鹰在注视自己，陈楚能感觉到，不是简单的扫视，而是一种仔细的观察。
接着，在几人震惊的几秒内，黑鹰转过身，它振翅飞起来，滑行在弯曲的隧道中。
消失的前一刻，凯兰终于反应过来：
“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