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倾心眨了一下眼，动作慢得像刚刚从深水里浮上来。
她站在那里，双肩微微耷着，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剩下喉咙深处一道细小的吸气声。
是……它在说话吗……
东方倾心微微张开嘴，脑子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心妹？心妹！”陈洛水的脸庞闯入视野，她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黑鹰，脸上满是着急：
“心妹你没事吧？！”
陈洛水双手附在东方倾心臂膀上用力摇了摇她。
东方倾心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像是风吹过水面最浅的一圈波纹。
她缓慢地低下头，目光不太聚焦地落在陈洛水的手上……眸子忽地没了焦点，那光泽像从瞳孔底下断了线。
陈洛水叫喊的声音停下，她招呼查克与陈秋水：
“遭了遭了……你们俩快过来看看。”
“多看她几眼也不会让她好起来的。”
查克说，他站在倾心身侧两步的位置，像一根插进土壤的暗桩。
黑鹰没动，但在他这里不意味着安全，查克盯着它，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
“你先带着东方倾心离开，我和陈秋水会保证它留在这里。”
陈洛水犹豫了一下，咬着下唇看向东方倾心那张失了神的脸。
她拉起东方倾心的手准备离开这里，但此刻——东方倾心却忽然低头，整个人定在在原地。
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掌心蜷了蜷，明明只是轻微的一个动作，却像是在水底挣扎着抓住了某种无形的绳索。
“心妹走啊……”
陈洛水又是推又是拉的，可东方倾心就是纹丝未动。
“见鬼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力气了。”
“我没事。”
东方倾心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一道刚穿破深海浮上的气泡，柔软，却带着不自然的冷静。
陈洛水怔了一下，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就感觉到东方倾心那条手臂微微用力，从她掌中抽离出去。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也被那走地鸡给……”
话说到一半，陈洛水顿住。
她的瞳孔轻微放大，瞳色暗了一阶，像是玻璃杯里滴入了一滴墨，那墨迅速溶散，却没彻底染黑。
“心妹……”
陈洛水下意识后退一步，陈秋水和查克也察觉到东方倾心的不同。
他们几乎都在想——是希德吗？她又来了？那个抑制手环没有发挥作用吗？
空气像是忽然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收紧了一圈，空气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弓拉到了极限，绷得死紧。
陈秋水和陈洛水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不动声色拿出绳索，在对视的一瞬间就确定了心中共同的想法——在希德完全控制住东方倾心前就先把东方倾心控制住，准确来说是捆住。
“对不起了！”陈洛水一下冲上前，东方倾心轻飘飘侧身躲开，陈洛水扑了个空。
眼见陈秋水打算冲上来，东方倾心又开口了：
“我没事……我看起来不像东方倾心吗？”
“少来了，你个毒妇。”
陈洛水火速站起身，眼神愤恨的就要再次冲上前，却被查克拦住：
“行了，看不出来她就是东方倾心吗。”
“啊，是吗？可是……”陈洛水变得犹豫起来：“这气质怎么一下变化这么大……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我是东方倾心。”
东方倾心说，她的语气轻缓，带着一种近乎平板的平静，像是刚从某种梦境里归来，连情绪的起伏都还来不及拾起，只剩下语言本身像一张薄纸，在空气里轻轻飘着。
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陈洛水再度紧张。
东方倾心解下了自己的手环。她径直走到查克面前，抬起右手，那个手环安静落在她掌心。
她微微抬着头，月光落下，落在她脸庞，将那双原本就清澈的眼睛映的几乎透明。
“帮我保管一下这个，不要担心，我还是东方倾心。”
她轻轻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轻极浅的笑。
这下连陈洛水都确信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东方倾心了。
“你干什么呢心妹，你就不怕……”
“你们能帮我抓住它吗？”
东方倾心突然问，她看着陈洛水，她依旧微笑，眼睫低垂，声音轻得像从遥远的雪原上飘来的风。
“抓住……它？”
陈洛水看向那只黑鹰，后者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东方倾心身上。
“不能。”陈秋水回答：
“我们加起来都恐怕难以战胜它，更何况活捉，最好的选择就是趁着它现在发呆跑路。”
“可我想活捉它。”
东方倾心抬起下巴，那是一种默默承诺的姿态。嘴角轻轻勾起的角度不大，却像清晨第一缕光在冰面上投下的影子。
“所以……让我来吧。”东方倾心把手环递给查克：
“老实说，我还没试过在没有令牌的情况下使用秘令的感觉，Sydney也不会让我这样尝试，但我相信它现在如果在场的话，也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问题是。”查克微微偏开头：“它可不弱。”
“我也不弱。”
东方倾心说，唇边的笑意悄悄荡开，比月光还轻，像春夜里湖面浅浅泛起的涟漪。
她面朝着黑鹰的方向：
“我会向它证明这一点的。”
黑鹰微微前探，脚下砂石无声滑动，空气里蓄积起黏稠的静电，如同暴雨前的低压。
东方倾心立于原地，双臂下垂，背脊笔直，目光静静望着前方，像一根伫立于雪地的针。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没什么，不过是没有令牌而已……
黑鹰拍了拍自己的翅膀，它居高临下俯视着东方倾心……东方倾心居然从它眼里看出了兴奋。
好像隔空传声，东方倾心又听到了。
“想不到‘神’也会沦落至此，我也很好奇，究竟是沦落到那种程度，才会让你与这群乌合之众为伍。”
东方倾心眼神变了变：
“你认错人了，而且……他们是我朋友。”
黑鹰没有回应那句话。
它那双仿佛由焦炭玻璃拼凑而成的瞳孔轻微收缩了一下，下一瞬，半空的寂静就被一声扯裂空气的破音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