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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人群如潮水般分开,一队身着狼皮大氅的骑士策马而来。

“是室韦的苍狼旗!”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

为首的年轻男子勒住缰绳,阳光在他镶着蓝宝石的额带上跳跃。

勃勒金·巴图尔拥有着独特的草原儿女深邃的轮廓,只要出现在人群中便是焦点。

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缀着几粒细汗,笑起来时左颊现出个深深的酒窝。

“勃勒金·巴图尔,来迟了!”

室韦小可汗帅气利落地翻身下马,狼皮靴踏在青石板上铿锵作响。

他解下腰间镶金嵌玉的弯刀递给鸿胪寺礼官,动作洒脱利落:

“这是用天山雪狼牙雕的刀柄,献给最尊贵的天可汗!”

勃勒金的话音落在了,景阳钟的第九声余韵之中。

忽然天光乍破。

九百九十九名素衣宫娥手持琉璃灯,自龙尾道两侧迤逦而下。

灯盏中跃动的不是烛火,而是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将汉白玉阶照得如同天河倾落。

大食国进贡的机械金乌自日晷展翅而起,在太极宫顶盘旋三周,洒下漫天金粉。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

鸿胪寺赞礼官的唱和声穿透九重宫阙,金吾卫仪仗手中的戟戈同时顿地,发出整齐的铿锵之声。

太子杨景琰在礼乐声中缓步登阶,玄衣纁裳上的十二章纹在朝阳下流转华光,日月星辰刺绣用的是江南进贡的盘金线,刻意避开了天子专属的十二章全制。

杨景琰的右腿在抬阶时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玄色蔽膝上金线绣的螭龙纹随着动作骤然扭曲,将那道旧伤隐在张牙舞爪的龙鳞之下。

侍从想要搀扶,却被他用玉圭轻轻格开。

九重台阶之上,皇帝半倚在御座之中,枯瘦的手指正随着龟兹乐节奏,轻叩扶手鎏金螭首的獠牙。

胡贵妃倚在皇帝身侧,柔荑轻抚微隆的小腹。

她穿着一袭蹙金牡丹霞帔,缀满珍珠的裙裾下,雪足纤纤踏着波斯进贡的孔雀绒毯,脚踝上的金铃随乐声轻颤,与殿角铁马遥相呼应。

“陛下您瞧——”

她忽然直起身子,染着蔻丹的指尖忽然点向广场。

只见三百六十名昆仑奴正赤膊击鼓,鼓面绘着各色妖娆的飞天,随着敲击竟似要破皮而出。

大食幻术师扬手撒出七彩粉末,在空中凝成九条鳞甲分明的巨龙,盘绕着承天门上的金凤。

皇帝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胡贵妃趁机将西域葡萄酒喂到他唇边,琉璃盏沿还沾着一抹胭脂红。

台阶下,杨景琰正接过东瀛使臣进贡的海龙琴。

琴弦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那是用鲛人泪浸过的冰蚕丝。

这时,一缕耀眼的阳光正穿透云层,将承天门外的各国使节照得纤毫毕现。

当最后一记编钟余韵消散,殿外忽然传来清越的玉磬声。

众人回首,长宁公主杨嘉仪与驸马沈知韫各执画轴一端,踏着《鹿鸣》雅乐徐步入殿。

杨嘉仪头上戴着的九凤钗上,东珠随着步伐轻晃,在殿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知韫素纱襕袍上的银线暗纹,则如月光下的春水般时隐时现。

二人行至御前,将丈二长的素绢徐徐展开。画上是千里江山与万国来朝的盛景:

昆仑雪峰以青金石研磨绘就,南海波涛用螺钿点缀,各国使节的面容皆以各自贡墨勾勒——吐蕃使者衣褶间还掺着金砂,稍一动便流光溢彩。

“儿臣与驸马访遍鸿胪寺所录诸国衣冠,特献上此画。”

杨嘉仪广袖垂落,沈知韫适时递上题跋卷轴,展开竟是各国文字共书的“万寿无疆”。

皇帝忽然撑起身子,枯手抚过画上暹罗象队时,指尖在某个骑象少年脸上顿了顿——那眉眼竟与年轻时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半晌,皇帝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久违的光彩,他沙哑道:

“赏。”

司礼监总管立即高声宣旨:

“赐长宁公主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赐驸马都尉沈知韫洛阳良田千顷!”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赏赐之重,远超寻常。千两黄金足以蓄养私兵,而洛阳沃野更是战略要地。

杨嘉仪垂首谢恩时,九凤钗的流苏遮住了她震惊的双眸。

沈知韫广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倒是因为这泼天的赏赐有些担忧。

杨嘉仪敛衽落座,金线刺绣的裙裾在青玉席上铺展如孔雀开屏。

她的目光扫过于阗国空荡荡的席位,那方孔雀翎织就的锦垫上还留着今晨侍女新换的熏香,此刻却只余一缕孤烟袅袅。

这景象让她蓦地想起自己府中那位于阗公主的惨状,看这样子皇帝还不知道昨夜东宫发生的事。

杨嘉仪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赏赐的金锭,忽然她察觉到一道毒蛇般的视线。

她抬眼正撞上太子阴鸷的目光,他苍白的手指死死抠着案几边缘,玄衣上绣着的蟠龙在扭曲的指节下宛如挣扎的困兽。

沈知韫的银箸轻轻搭在她手背,温润的触感让她回神。

“殿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知韫轻声说道。

三通鼓响,九重宫门次第洞开,伴随着教坊司的《秦王破阵乐》响起,千秋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然在《秦王破阵乐》最高亢处,皇帝突然咳嗽着抬起手,浑浊的目光扫过杨景琰阴郁的面容,最后落在杨嘉仪身上,良久来了句:

“这画……甚好。”

乐声再起,恢宏的《秦王破阵乐》如潮水般漫过金殿,却再难掩满座暗涌的杀机

教坊司歌姬的水袖翻飞出漫天霞彩,却遮不住殿角那滩泼洒的葡萄酒——殷红如血,正缓缓漫过于阗使团空置的席案。

而在满殿觥筹交错间,谁都不曾注意到——胡贵妃蹙金牡丹裙裾下,一只碧莹如玉的西域蝎子正循着地衣上的酒渍蜿蜒而行。

蝎尾那点幽光毒芒,恰与杨景琰指间残留的金粉辉映成趣。

殿中《霓裳羽衣曲》正奏到破阵乐段,胡贵妃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她手中琉璃盏砰然坠地,殷红的葡萄酒在蹙金牡丹裙裾上泅开一片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