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箭影划破夜空。
陈老虎一帮人被压制在平板车阵之下，完全抬不起头。
有问题，这种规模的齐射绝无可能是小股沙匪，从射速和数量看，对方至少上千人。
很快，护商卫那伙人已经有人挂彩了。
如今西凉尽在荀清月掌握，距离姑臧城近在咫尺的乌烧岭怎么会突然出现成建制的规模武装？
我顿时心向下沉，王棱还没登基，而且我前夫郭孝还是大司马，雍州方面不可能不惊动金城驿直插河西腹地，更遑论关中武装。
情形极其诡异。
不一会儿，对面忽然停止射箭。
黑压压的步卒瞬间嚎叫着围杀而来。
陈老虎那十几个人纷纷站起，手中各自扬起连弩连续速射。
冲阵的手里都是羌军的制式弯刀，在夜光下反射出成片微光。
羌军！
我差点跳起来，这里是乌烧岭，哪来的羌军？我便宜老爹知道么！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羌军首领，手中长枪接连挑飞几只硬弩，瞬间和陈老虎杀做一团。
陈老虎那帮护商卫都是朔风营的百战老兵，连弩射倒上百羌兵，见已经没了射距，纷纷扔掉手中连弩，扯出环首刀，以朔风刀法迎战接敌。
对方没了强弩拦阻，黑压压地围了上来，十几个老兵顿时被弯刀阵围住，很快就有人被乱刀砍翻在地。
一道矮瘦的身影杀入战团。
驼背大叔出手了。
老头手里似乎攥着短匕，身形快如鬼魅。还没半息，羌兵已倒下一片。
那年轻首领一声发喊，更多羌兵悍不畏死，乱哄哄围住老头，眼见得没有最初的轻灵腾挪了。
我正要起身下坡，身后嗖嗖几道影子悄无声息疾速冲入人群，羌兵一阵大乱。
是红缨、绿袖和青棉。
羌兵虽然人多，却架不住这三女速度惊人，短匕专取咽喉手腕等无甲胄处，匕刃又极锋利，碰者无不嚎叫后退，阵型大乱。
我回头看了看雪娘子，她倒是有见识，盘膝而坐，手里蒲扇摇动，冷眼观阵。
那个青年羌将看着煞是眼熟。
我脑子忽然炸裂，那不是阿树么！
妈呀！
阿树怎么出现在这里，他不该在烧当部当上门女婿么？他难道不认得朔风护商卫的旗号？
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冥都势力渗透进了量子态世界？
要知道，阿树毕竟只是量子态的智能体Npc，在仟若她们那帮人手里，分分钟就能被角色置换，换成她们的人。
我没有半分把握，所以不能暴露自己就是荀清月，他老姐。
鱼肠剑一晃，瞬间杀入陈老虎和阿树之间。
鱼肠剑已经是神级兵器，相比起当年赵五的刀来说，不知强出多少倍，毕竟在竹节簪的空间里养灵这么久，灵智极高。一剑就将双方兵器荡开两处。
但在旁人眼里，却是我空灵一刺，身法如风似电，轻松将二人分向圈外。
“住手！”
我伸手解开遮脸的口围子。
此刻，厮杀的众人也纷纷住手，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口围子仍在脚下，阿娜尔夫人那张脸在夜光下皎洁如月。
四周离得近的羌兵已经有人失声惊呼，“圣夫人！”
我缓慢踱着步子，向羌兵阵前走去。
暗夜下，没了口围子遮脸，陆续有更多的人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
随着越来越多的“圣夫人”的叫声，已经有人开始大礼膜拜，就好像是传染病一样，后面看不清的也随大流地匍匐在地。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阿树。
阿树是见过阿娜尔夫人的。
但显然，眼前这个阿树的表情不像是认识阿娜尔夫人这张脸。
我和阿树就这样互相扫视不到一息时间，我就已经能确定，这个年轻人不是阿树，至少，不是我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个弟弟，不是量子态的智能体Npc，他已经被置换了。
至于被什么人置换？
应该是大首领发现了末世里吸收的那具神级肉体是个假货。
他的人已经追进量子态世界了。
而进入量子态，最好的方式就是莫云之的黑市角色，她们有的是办法把量子态的智能体Npc角色给李代桃僵。
我心里一阵心痛。
阿树！
可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大汉西凉宣慰府，羌事曹，荀树，荀将军……本夫人可否问一嘴，为何羌部大军出现在乌烧岭，截杀大汉朔风护商卫，是要谋反么？”
我向阿树迈出步子，驼背大叔和红缨三女都看出有不妥，都纷纷站向我身后，陈老虎带着剩下没几个的老兵也跟了过来。
荀树，这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按说他不可能不认识阿娜尔夫人的样貌，玩家进入量子态世界，是能接收原智能体的记忆的，我猜这个玩家应该是接收阿树的意识时间很短，还没有完全消化阿树的记忆，或者说，他还没有完全和阿树这个角色人物完美重合。
很快，阿树脸上表情开始放松，他应该是想起来什么。
“圣夫人，您此刻难道不该在祁连雪山的圣殿里么？又为何和这些汉人混在一起？”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阿娜尔夫人此刻的确应该被软禁在雪山圣殿，出现在汉地，对于这些羌人来说，无异于算是私奔。
听到阿树这么说，后面的那些羌兵顿时嗡嗡声响起，那些匍匐在地顶礼的也纷纷起身，发现有点不对头了。
这时，听见缓坡上雪娘子的声音悠悠响起。
“圣夫人受宣慰使荀大人之邀，前往长安向大汉太皇太后贺寿，怎么!这些事还要向你等禀报不成？”
我松了口气，不愧是老暗桩，反应就是快。
雪娘子提着裙摆，迈步走近我身边，深施一礼。
“圣夫人……”
她以见羌人贵族的礼节弯腰礼毕，这才抬起头诘问。“老奴倒是要问荀将军，听闻将军是宣慰使大人的内弟，按我们汉家的讲究，就是宣慰使大人见了圣夫人，也须以长辈之礼相待，称一声夫人（毕竟，我现在伪装的是便宜老爹的正牌夫人），此刻兵戎相见，是何居心？”
到底是王昭君养大的老家伙，场面上说话滴水不漏，反应也够快。我嘴角忍不住弯了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