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盐谷的风比望胡坡烈三倍,裹着粗粝的盐粒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扎得疼。
谢明砚勒住马缰,望着眼前连绵的盐山,山岩泛着死气未散的灰黑,缝隙里渗着淡黑的盐水,踩上去“咔嚓”响,稍不注意就会陷进盐缝,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渊,连阳光照进去都泛不出半点光。
“这破地方比死盐地还邪门!”铁蛋从马背上跳下来,盐铁盾往地上一戳,盾面的盐铁纹路泛着冷光,“俺上次来的时候,盐山还没这么高,现在咋跟长了记性似的,堵得连路都快没了?”他说着,用盾尖敲了敲旁边的盐岩,岩面竟簌簌掉下来些黑灰,混着细小的盐粒,落在地上瞬间化了。
腾格尔牵着马,让骑兵们把马蹄裹上两层浸了活盐的粗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盐缝里的黑盐水有问题,刚才阿古拉的马碰了点,马蹄子都泛灰了,得小心别让马踩进去。”他指了指前方一道较宽的盐缝,里面黑沉沉的,隐约能听见“滴答”的水声,像有人在暗处滴水。
小姑娘缩在谢明砚怀里,盐玉镯子紧紧贴着他的衣襟,镯子里的灵息轻轻颤动,带着点不安:“盐灵说,这里的盐气不对劲,像是有旧邪气没散干净,还混着……符纸的味道,很淡,在盐山后面。”她伸出小手指着远处最高的那座盐山,山顶泛着极淡的金光,与符纸之前的光隐隐呼应。
阿鸦抱着木盒,银镯在掌心转了圈,赤金光往盐山的方向扫:“镯子也有反应,符纸的气息就在那座山的山洞里。不过……”她顿了顿,眼神沉了些,“气息旁边还有股陌生的邪气,比盐主的死气更冷,像是藏在暗处的蛇,等着咱们靠近。”
谢明砚摸出那半张符纸,纸边的碳化处还留着之前的金光痕迹,此刻正微微发烫,往盐山的方向飘了飘:“不管有什么邪祟,都得去看看。另一半符纸要是落在别人手里,盐渊之门就真的危险了。”他把符纸揣回怀里,抽出短刀,“铁蛋,你带两个兄弟在前探路,注意盐缝和暗洞;腾格尔,你带着骑兵守在谷口,防止有人断咱们的后路;阿鸦,你跟我和小丫头一起进洞。”
众人分工完毕,铁蛋扛着盐铁盾,带着两个盐铁帮的汉子往盐山走。盐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盐岩上长满了尖锐的盐刺,稍不留意就会刮破衣裤,两个汉子的裤腿很快就被划得满是口子,渗着血丝,却没人吭声,只是把盾举得更稳了些。
“前面有个洞!”铁蛋突然停住脚步,指着盐山半山腰的一个黑窟窿,洞口的盐岩上刻着模糊的纹路,与符纸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古老,更复杂。洞口飘着淡白的雾气,不是死气,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凉。
谢明砚和阿鸦带着小姑娘赶过来,阿鸦的银镯突然亮得刺眼,往洞口晃了晃:“符纸的气息就在里面!而且……里面还有活气,像是有人刚来过。”她刚说完,小姑娘的盐玉镯子突然发烫,镯子里的灵息剧烈颤动,像是在害怕:“盐灵说,洞里有‘熟悉的坏人味’,和之前盐丝子、盐主的味道不一样,却更凶,像是……认识耶律珠姐姐!”
谢明砚握紧短刀,率先往洞里走。洞不深,却很宽,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盐粉,上面留着新鲜的脚印——是双布鞋的印子,尺码不大,不像是汉子的鞋,倒像是女子穿的绣鞋。脚印尽头的石台上,放着半块符纸碎片,正是另一半符纸的一角,上面的纹路与谢明砚手里的半张正好能对上。
“找到了!”谢明砚刚要伸手去拿碎片,洞顶突然传来“哗啦”一声,一大块盐岩掉下来,直往他的头顶砸!“小心!”阿鸦的银镯掷出去,银光撞在盐岩上,岩块碎成小块,却露出藏在上面的黑影——个穿着灰布裙的女子,脸上蒙着块黑纱,只露出双冷得像冰的眼睛,手里捏着另一半符纸的剩余部分,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符纸?”谢明砚举着短刀,往女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女子没说话,只是把符纸碎片往怀里一塞,身形一晃,像片叶子似的往洞口飘。铁蛋举着盐铁盾挡住洞口,却被女子的袖风扫中,盾面晃了晃,竟被震得后退半步:“这娘们的力气咋这么大!”
女子冷笑一声,声音又细又冷,像盐粒摩擦玻璃:“耶律珠的传人,也不过如此。想拿符纸?先追上我再说。”她说着,往地上撒了把盐粉——粉刚落地,就化成无数条细小的盐蛇,往众人的脚踝缠去。
小姑娘的盐玉镯子突然飞起来,盐灵的灵息泛出淡金光,扫过盐蛇,蛇瞬间化了盐粉:“别想跑!符纸是用来守盐渊的,不是你用来害人的!”女子的脚步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冰冷,转身往洞外跑,很快就消失在盐山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话:“盐渊之门,三日后开。想阻止我,就去盐渊找我——我在那里,等你们……”
谢明砚追到洞口,只看见女子消失的方向留着一缕淡香——是种极淡的桃香,和共耘碑旁桃苗的香味一模一样。他捡起地上的符纸碎片,突然发现碎片背面刻着个小小的“珠”字,是耶律珠的笔迹!
“这女子……和耶律珠有关?”阿鸦走过来,银镯泛着微光,“镯子说,她身上有耶律珠的气息,却混着邪气,像是……被人控制了,又像是……本来就和耶律珠认识。”
铁蛋挠了挠头,把盐铁盾扛在肩上:“不管她是谁,反正符纸被她拿走了,还说三日后要开盐渊之门。咱们得赶紧追,不然就来不及了!”
谢明砚握紧手里的符纸碎片,往盐渊的方向望——那里的天空泛着极淡的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聚集。他心里清楚,这个女子比盐主、盐丝子都要神秘,也更危险,而她手里的符纸,就是打开盐渊之门的钥匙。三日后的盐渊,必然是一场更大的危机,而他们,只能拼尽全力,阻止这场灾难。
可没人注意,女子消失的盐山后面,藏着个小小的盐晶盒,盒里装着片干枯的桃叶。
是从共耘碑旁的桃苗上摘下来的,叶面上刻着个“渊”字,正泛着极淡的黑芒,像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