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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谷里的‘引星盘’,当年安沫的父亲留下的。”老人颤巍巍地将星盘放在星图馆中央,盘里的梨花突然浮起,与穹顶的花瓣连成一片,“他说等母星的时光树开满双生花,就用这盘子引谷里的孩子来看星图——看那些他们父辈用牵挂铺成的路。”

孩子们好奇地围着共生梨花的玻璃罐,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藤蔓上的露珠:“里面有星星在动!”安沫凑近一看,果然见露珠里映着缩小的星图,每个光点旁都跳着名字,连刚在忘川星云找回的船员名字都在其中。

霍凛正给孩子们演示如何用剑穗测量星距,忽然发现最小的那个男孩总盯着他的剑柄看。男孩递过手里的木雕——是棵小小的梨花树,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归”字。“我爹说,他当年在星舰上刻了一百棵这样的树,每刻一棵,就离回家近一步。”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等我见到会画星图的姐姐,就把这个给她,说算他提前完成了约定。”

安沫的心轻轻一颤,翻开画夹最新的一页,上面正好画着片星云,星云里藏着无数棵木雕梨花树的影子。那是她根据忘川星云带回的花瓣记忆画的,没想到真有孩子带着实物找来。共生梨花的藤蔓突然垂下,卷着木雕树绕了三圈,树身上的“归”字竟渗出金光,印在了星图的对应坐标上。

雪夜的星图馆格外热闹。守谷人煮起了梨花酿,酒香混着孩子们的笑声漫出窗外,引得时光树的花瓣纷纷飘落,在雪地上拼出条花路,一直通向石碑。孩子们趴在石碑上数名字,突然发现最顶端多了行新刻的字:“后来者,亦不归人”。

“这是你父亲当年刻的。”老人指着那行字对安沫说,“他说每个离开的人都是归人,每个到来的人也都是归人,母星和归人谷,本就是同一片土地的两个名字。”话音刚落,引星盘突然旋转起来,星图上的光带顺着花路延伸,在雪地里织成张巨大的网,网眼里落满了发光的花瓣。

霍凛牵着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走到网中央,女孩伸手接住片花瓣,花瓣里竟映出她母亲的样子——正在归人谷的梨花树下晾晒星图,身边堆着刚酿好的酒坛。“妈妈!”女孩欢呼着扑向光网,指尖穿过的瞬间,光网突然泛起涟漪,将女孩的笑声传到了远方。安沫隐约听见,归人谷的方向传来了回应的笑声,像山谷里的回声,温柔地裹住了整个星海。

夜深时,孩子们都睡在了星图馆的地毯上,身上盖着用花瓣织成的薄毯。安沫和霍凛坐在时光树下,看引星盘的光带在雪地里慢慢沉淀,与星图的轨迹融成一片。霍凛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新的木盒,里面躺着片刚从共生梨花上摘下的花瓣,一半沾着归人谷的雪,一半带着母星的霜。

“给新来的星图,留个印章。”他把木盒递给安沫,指尖碰到她的手腕时,两道早已淡去的光带又浮现出来,在花瓣上烙下交叉的印记——一边是龙纹玉佩的轮廓,一边是剑穗的纹路,中间裹着两个小小的指印。

安沫将花瓣放进画夹最厚的一页,那里已经存了无数片花瓣,每片都藏着不同的故事。她忽然发现,画夹的厚度正好与石碑的高度一样,像本会生长的书,记录着所有关于等待与重逢的章节。

雪停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光树的枝头结满了冰棱,每个冰棱里都冻着片花瓣,折射着晨光,在星图馆的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守谷人收拾行囊准备返程时,安沫把那片双生花瓣印章放进了引星盘:“告诉谷里的人,明年开春,母星的梨花会沿着光带长过去,到时候我们在中间的山谷汇合,一起画张更大的星图。”

孩子们挥着木雕梨花树欢呼,霍凛的父亲突然吹响了剑穗上的哨子,烈风叼来两个新的指印纸——是安沫和霍凛刚才按的,油墨晕染的形状,正好嵌进了石碑最顶端的空白处,与那行“后来者,亦不归人”的字迹,组成了个完整的圆。

安沫翻开画夹,笔尖落在新的一页上,时光树的花瓣纷纷落下,在纸上拼出两个牵手的身影,身后跟着无数小小的脚印,一直通向星图的尽头。霍凛站在她身边,剑鞘轻敲地面,帮她稳住被晨风吹动的纸页,影子落在纸上,与她的重叠在一起,像朵开在时光里的并蒂花。

原来所谓永恒,从来不是不变的约定。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把牵挂种进时光,让梨花沿着光带生长,让星图在等待里延展,让每个新来的孩子都知道:

所谓故乡,不在过去的记忆里,而在正在被书写的当下——在你握着画笔的指尖,在他护着星图的掌心,在孩子们奔跑的脚印里,在所有愿意相信“总会再见”的人心上。

而那些落在星图上的花瓣,从来都不是终点的标记,而是起点的种子。

只要有人继续画下去,花就会一直开下去,归途就永远不会消失。

开春的风带着暖意掠过母星时,时光树的枝头果然抽出了新绿,那些曾在雪夜发光的花瓣种子,竟在冻土下扎了根,沿着光带延伸的方向冒出细弱的藤蔓。安沫每天都去星图馆外的花路浇水,看着藤蔓上缀满的花苞,像无数颗攥紧的星星,只等一个信号便要炸开。

守谷人传来消息说,归人谷的梨花也开得正好,孩子们数着花苞计算日子,连酿好的梨花酿都提前装了坛,就盼着光带再次亮起时,能顺着花路把酒香送过来。安沫把消息记在画夹上,笔尖划过纸面时,共生梨花的藤蔓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将一片带着晨露的新叶按在了字迹旁,叶面上清晰地印着归人谷的坐标。

霍凛在星图馆的穹顶加了层琉璃罩,阳光透过时,星图上的光点会在地面投下移动的影子,像无数人在赶路。那个送木雕梨花树的小男孩总爱追着影子跑,嘴里数着“一颗、两颗……”,数到第一百颗时,霍凛突然扔给他个小小的铜铃:“这是你父亲当年在星舰上挂过的,响一百声,就等于他陪你走了一百步。”男孩把铃系在木雕树上,跑动时铃音清脆,惊得时光树的花苞簌簌落了些花粉,落在星图的光带上,竟催开了第一朵双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