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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当我们准备穿过马路时,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从身后传来。紧随其后的,是塑料制品破碎撒在地上的细碎响动。

声响实在过于巨大。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眼前一幕让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

一位绿色衣服的金发男子距我们不到10米。

他面部朝下,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部什么东西滚了出来。他的脑子就像被泼洒出去的剩饭,在地面上溅开。

在周边,深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身下蔓延。

先是积水,再是湖泊。

不远处,地上还有一把摔成好几段的扫帚。

周围往来的人,听闻动静停下脚步。

他们围成个圈,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保持着距离,仿佛是足球场馆的观众席与球场中央。

凌梦婷的呼吸变得急促,又尽力抑制着叫声。她的喘息慌乱极了,恐惧几乎快要溢出喉头。

一旁的蓓可则是捂住嘴,面色铁青,似乎随时都有呕吐的危险。我急忙伸出手,轻轻地盖住她的双眼。

我们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好几步,却被围观人群挡住。

即使看过再多电影打过再多游戏,也无法消弭此情此景给自己带来的冲击。

死亡离我近在咫尺。

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如此惨烈的姿态死在我前面。

这冲击与恐慌完全不是虚构的画面所能比拟的。

我如此,她们也如此。

那么,其他人呢?

众人看着浸泡在鲜血中的男子,视线回避着那破碎的大脑。纷乱细碎的话语却绵绵不绝,持续不断地传入我的耳中。似乎,他们之中某些人认识这位死者。

路人A:“看起来,普林斯先生最终没能找到自己的星星,也没有找回自己的那朵玫瑰。”

路人b:“他只是个愚蠢的,长不大的孩子。他到现在都还在追求着他那些愚蠢的梦想。”

路人c:“没有为公司实现自己的价值,到头来也没有。”

他们在说什么?

这位男士既然与己无关,那就更无私仇。

他们言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悲悯。

论及生命,全都是些清高、妄议和利益。

听上去,这言语中死者的生命何等轻。丝毫不知,这支离破碎的脑骨需要多大重力才能被毁灭的淋漓尽致。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下坠殒身的性命是何等的千钧重负吗?

他们的言语就像冰冷的水,泼在地上,试图冲洗眼前这余温尚存的鲜血。

不可理喻。

我愤懑不平。

在人海围成的“球场”中央,我被那具尸体震慑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被观众席上的人们钝化了心中所有品德。

进退维谷。

我心烦意乱地环视周围。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依旧人头攒动,巨大商场建筑上的电子屏一如既往。

广告再度切换。

下一条——奥迈集团,带领您走向全新的纪元!

霎时间,这条信息将我的心瞬间击溃。

当我想回避时,视线捕捉到四位花魁手中拎着的购物袋。袋子的赞助商栏位中,赫然印着奥迈集团的商标。

她们满载而归的画面。

男子纵身一跃的画面。

奥迈集团全看在眼中。

甚至,像一位参与者。

恶心与眩晕的感觉像潮水一般袭来,顷刻间淹没了我的身体。窒息与愁苦就会不可抑制的翻涌,直到彻底占据我的胸口与会厌软骨。

翻滚的胃袋,急促的呼吸,过快的心率。

终于,我的手表亮起了红灯。

智能手表:“侦测到您有强烈恐慌情绪,正在为您注射镇定药物。”

我恢复神志,暂且冷静下来。

阴魂不散。

糟糕透顶。

想到这里,我又不得不想起那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几次面的父母。

当我试图去回忆他们的样貌时,脑子里甚至都无法浮现出半张清晰的面孔。

他们像虚无缥缈的都市传说。我有时候会怀疑,他们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毕竟他们甚至在电视上都几乎没有露过面,大多数时候还是让代理人在媒体面前发言。

连身为他们女儿的我,都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我与你们聚少离多,多年未见,却又无处不在。

这就是你们所承诺的,全新纪元?

这些广告、LoGo、买卖商品;我的智能手表、消费行为、储蓄。

这个城市的所有人,被这逻辑严密、利益清晰、渗透进城市每寸肌肤、堪比毛细血管的波尔顿市缔造者垄断者“奥迈集团”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窒息是属于这座城市,现实的窒息。

任何埋怨叛逆和不满,都会被这现实诠释为不成熟的幼稚。

只是,恕我直言。

根据统计数据,全世界人类仅剩下100万不到。

事到如今,本该人人惜命休养生息的战后城市,却总有人无奈地放弃生命。下一条广告的广告词,你们想写什么?

“欢迎来到波尔顿市,此处不是地狱,正是人间。”

是么?

这具尸体,这具身形俱碎的尸体。不正是所有人颁发给你,奥迈集团,这座城市最棒的“优秀奖章”吗?

无话可说。

我不爱说话,且见我身旁四人同样不爱说话。

那就让其他爱说的人说个够吧。

我不愿再看这具尸体。

我们五人还是从这人群之中挤出去,速速离开最好。

事与愿违。

人们就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如同一群盯上了尸体的蛆虫。他们非但不肯散去,还一圈又一圈地加厚着面前的人墙。

处于最内层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挤得出去。

路人d:“鲍勃,看到了吗,这种人肯定是自作孽才会落得这个下场,你可不能像这样,一定要好好读书。”

路人E:“妈妈,好恶心,我不要看,我要回家!”

路人A:“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知道这人做没做过什么坏事情!”

路人b:“哼,就是,就是!”

人群中不断传来恶意的闲言碎语。

它们像苍蝇一样在我的耳边打转。

手心传来些许刺痛感时才发现,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红色印痕。

我不知何时已经握紧拳头。

耳边细碎纷杂的冷嘲热讽

眼前尽是冷若冰霜的面容。

脑中不断冒出极端的想法。

我知道很疯狂,但愤怒无法遏制。

我想,或许人间才是真正的地狱。

我想要毁掉这座无可救药的城市。

连同它内部这些密密麻麻如附骨之疽般无可救药的人。

一起毁掉。

我们难以挤出水泄不通的人群。

此时,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出来。

站在尸体旁,他伸出双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在此逗留。

随即,他开始向人们解释这一切。

西装男人:“大家少安毋躁!请听我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天台清洁工普林斯先生,他一直都是我们这一片出了名的怪人。他在我们公司工作十年了,可一直表现平平,我们也很想给他升职加薪的机会,可他自己不努力啊,他能够实现的价值就只有这么多。而且,他总是幻想着当天文学家,去寻找一颗长着属于自己的玫瑰的什么星星,这让我们怀疑他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正常的,进而考虑是否要解雇他。但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们一直都让他在我们公司工作,不然还有谁会好心给他发工资呢?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出了这样的惨剧也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一直都在告知普林斯先生,在高空作业的时候要做好安全措施,系好安全带,但他……看起来至少他今天没有把我们的告诫放在心上,于是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总之……事实就是如此,无情且冰冷,并无什么值得关注的。请大家都快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之中,去努力实现自己的个人价值,而不是像眼前的悲剧一样,引以为戒。我们很快会妥善处理这里的后事……”

西装男子静静地说着。

人群开始失去继续驻足观看的兴致。该谈笑的谈笑,该打电话的打电话,该赶时间的赶时间。散开后,他们纷纷回到了原本该走的路线轨迹之上。

这从逐渐散开的人群中走出,我们呼吸上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西装男人派人用护栏围住事发现场。

不久之后,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医护人员到了,赶来做调查与记录的警察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