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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感。

失重感。

我猛地惊醒,身体不受控制地弹坐而起。

环顾四周,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沙发上的我。

惯例打开手表,我注射药物试图恢复冷静。无论如何回忆梦境中的内容,都无法复现完整画面。月光是脑中唯一的梦境残留。

又是她。

清水绫乃。

我恢复冷静,慌乱感一扫而空。

这是第二次梦见她。

比起前天,昨日的梦虽晦涩却并不难懂。梦境中,她说在等我。简短的台词,在脑中不停重现。

是的,我们约定好了。

今日我们将再次见面。

如果昨日是因为绫乃的所作所为而产生好感,那今日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海鲜餐厅的偶遇,令我惊喜。原本想,我们虽然缘分未尽,但是再见的希望依旧渺茫。结果,这份好运再度降临。我应该是非常高兴才对。

我确信这份欣喜是千真万确的。

她为了再一次见我,不惜来抉择之街附近打工。

这份好意特别珍贵,我也期待着今日再度相见。

既然如此,我的梦境不该是更加甜美更加浪漫吗?梦境没有任何逻辑可言,这件事我知道。但这突然从万丈高空跌落的感受,也是真切的啊。

无论如何,我产生了些许危机感。

我很担忧。

到底什么,令内心深处感到惧怕?

一如既往的商业楼。

一如既往的喧嚣声。

城市林立于大地之上。

分明是早间,室内空调却令我感到有些燥热。

逐渐抬升的温度令我心烦意乱,只得背过去身去重整思绪。

回想昨日。

与绫乃相见匆忙,交谈不多。除去开始的恶作剧,我并未做出过多出格行为。然而,真要说那段交谈我表现很得体,这就是吹嘘了。

在那段交谈中,我确实说过不少错话。

比如,自己亲口讲“我只是来抉择之街办点事”。很明显,这段搪塞的说辞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毕竟抉择之街又不是薪汇,一个出手阔绰的在校大学生会来这种地方办什么事呢?

果然……

这份危机感绝非空穴来风。

一定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自己。

我说话技巧不好,社会经验不够充分,与人交流过于棱角分明。与绫乃再次见面如果还这样,会给人粗枝大叶随随便便的印象。这显然是非常失分非常掉价的。

无论如何,我期待着与绫乃相见,更希望我们能够交谈甚欢。这样的期待,不能是祈求对方给自己营造氛围。我得让绫乃,在交谈中感到舒适才好。

如果交谈后绫乃脸上蒙上了灰,无法给她带来些许欢乐的,甚至值得留恋的回忆,我真会自责很久的。

于是,我打起精神立即起身准备。

刚走没几步,我停下脚步。

赴约准备虽然重要,头脑发热也不好。越是重要事情越该冷静,以免之后出现什么纰漏。万一有地方没有注意,顾此失彼就来不及了。

我决定把今日要做、值得做、必须做的事情先盘点一遍做个计划。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自然心里有底不会手忙脚乱。也好以最佳状态,去见绫乃。

这不是他人指使的计划,而是我的计划。

我看眼表上的时间写着周一。学校尚有课要上。我确实这两天过于投入,忘了学校还有课业。莫非之后几天,我得早间去学校晚上回曲凌婷?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为了确认,我赶忙打开本周的课表。看过之后发现,没有试验,也没有其他重要课程。

既然课程无关紧要,真要回去也得面对那一群同学,不如现在就向导师请假得好。

没过多久,学校那边就有了反馈。

批准。

我松了口气。

之后只要洗漱一下,稍稍整理仪容等候中午赴约即可。

一如既往的商业楼。

一如既往的喧嚣声。

窗外某座高楼的全息屏幕上,一女子身穿深蓝大衣、肩部挎包、头戴贝雷帽,旁白念着花哨的广告词。

这款式虽是秋冬常见,但素雅得体落落大方。不错的搭配,之后天冷了我也试着这么穿吧。今天去见绫乃,也该好好打扮一下才是。

正当我沉思时,模特飒爽的脸颊上浮出几粒雪花,好似深海中漂浮而出的气泡。

红的,绿的,黄的。

精致人像现出原形,成了数位点。

最终模特动作定格,脸被一巨大的报错窗口遮盖。

这故障突如其来,令人忍俊不禁。

往日好端端地播放着广告,现在却突然出了故障,这座城市的可靠性真令人担忧。换个角度想,这也许是个警示。我不能像机械一样死板的想问题,必须随着局面的变化灵活应变。

于是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它,重新盘点起今日的计划来。

这时我突然想起昨日佐藤所说的辞职购房之事。如果自己理解无误,现在我算是协助佐藤实施计划的“盟友”。作为她的协助者,我也许能为她提供更多帮助。

从结论上看,佐藤不得不走。然而,就像我所想的那样——曲凌婷中潜藏的危险尚未完全揭开。

这点我很不放心。

如果干等佐藤的下一步行动,也许会错过很多察觉潜在危险的机会。只是佐藤已言明曲凌婷的危险之处,贸然调查怕是会打草惊蛇。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时间,我没了主意。

我挠挠头,真想就这么躺倒再睡一觉——但是不行。保持着烦恼去见绫乃,肯定佐藤和绫乃两边的事情都做不好。

为了不让思考陷入僵局,我走下沙发,打算去洗手间洗漱。到门口时,隐隐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水声。看来有人正在使用。

没承想,我正打算转身回避,身体都来不及转过去门就开了。

原来是凌梦婷。她正裹着浴巾,用毛巾擦拭着黑色长发,缓缓走出房门。

见我正在门口,她赶忙向我问好:“早安,欧阳先生。”

我:“早安。”

洗手间温热的水汽,混着沐浴乳的檀香味道在周身弥漫着。湿润的醇香与安静的早晨是相得益彰格外相配。

我:“其他几位呢?”

凌梦婷:“瞳和米兰达去曲凌婷的演出大厅了,蓓可在练习,我稍后也会去练习室。”

我:“可以等等我吗,我洗漱一下也跟你去。”

凌梦婷:“没问题的。”

我:“好的。”

进入洗手间。

浴室镜中,自己睡眼惺忪。

这看得我赶紧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水清洗起来。

抬起头,我看向镜中的自己——某种陌生感油然而生。

奥迈,原来你的容貌是这般吗?

若不是与绫乃有约,我不会像个旁观者似的去审视自己的面庞。

明明每天早晨和晚间,我都会在镜中见到自己,现在越看越觉得陌生。好像这镜中的,根本不是自己。我像个评论家,紧盯着每处瑕疵,清点着每处缺陷。

听绫乃说,我像她很久以前的朋友。

能在“很久以前”就给绫乃留下深刻印象的朋友,想必外貌也十分可爱吧。

……

……

……

“别自恋了,奥迈。”

小声地嘲笑。

在揶揄和痛斥中,我逐渐清醒。

于是,低下头开始洗漱。

真是的。我对父母都全无印象,对长相感到陌生又怎么了嘛。借绫乃的事乱想一通,不会给自己多少赴约好状态的。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尽量不去想绫乃的事。

洗漱完毕。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十几分钟便恢复完美状态。不求悦己者容,得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