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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晌午,青河火车站飘着糖瓜的甜香。秦风裹着大衣在出站口跺脚,怀里揣着烤红薯,热气把前襟的霜花都熏化了。电子屏显示K7764次晚点四十分钟,卖煮玉米的大娘凑过来:“小伙子接对象吧?买根甜杆儿,姑娘家爱吃这个。”

铁轨震颤的轰鸣声里,林妙雪提着大行李箱挤出车门,米白色羽绒服在灰扑扑的人群里格外扎眼。秦风刚举起甜杆儿,就被涌来的人流挤到栏杆边,只能扯着嗓子喊:“这儿!妙雪!这儿!”

“你咋穿得跟熊瞎子似的?”林妙雪笑得睫毛结霜,鼻尖冻得通红。秦风把烤红薯塞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时发现把手缠着毛线护套,“这钩针活儿不像你的手艺啊?”

“火车上对座大妈教的,非说姑娘家得会点实用技能。”林妙雪咬了口红薯,糖汁沾在嘴角,“哎,你妈真像你说的那么严厉?昨晚上我背了整本《青河县志》。”

两人踩着积雪往公交站走,秦风拿围巾给她围成粽子:“放心,我妈听说你要来,把二十年没擦的吊灯都拆洗了。”话没说完被卖糖葫芦的吆喝打断。

“来两串!”林妙雪掏钱的手被按住,秦风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零票:“在青河地界哪能让你破费。”糖葫芦刚递过去,斜刺里冲出个戴虎头帽的娃娃,抱着林妙雪的腿喊“仙女姐姐”,后面追来的妇人直道歉:“对不住啊,电视里正播省长慰问呢,娃认错人了。”

公交车上挤满办年货的人,秦风护着林妙雪站在后门。颠簸中她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檀木香。“你爸真在实验小学教了三十五年书?”她指着窗外掠过的校门,“那棵老槐树比照片里还粗。”

“当年我逃课被抓,就抱着树不撒手。”秦风笑着指二楼窗户,“结果我爸拎着教鞭出来,吓得我窜上房顶…”车厢突然猛刹,林妙雪撞进他怀里,挎包里的保温杯咣当掉出,杯身“桃李芬芳”四个字在阳光下晃眼。

单元楼前,陈芳第三次掀窗帘张望时,终于看见儿子拎着大包小包拐进楼道。她火速把围裙塞给老伴:“快解下来!显得咱多不讲究似的。”

门铃响了三声才开,秦战握着门把手的手心全是汗:“小林路上辛苦吧?这箱子…”

“叔叔叫我妙雪就行。”林妙雪递上保温杯,“听秦风说您爱喝普洱,这款杯子能恒温…”话没说完被陈芳拉进门,拖鞋早摆成八字形。

客厅里,玻璃茶几能照出人影,果盘里的冻梨摆成莲花状。林妙雪刚坐下就弹起来——沙发缝里露出半截红领巾。“这是秦风小学戴的,”陈芳赶紧抽出来,“那会儿他总嫌针脚硌脖子。”

厨房飘出焦香,秦战惊呼:“我的鱼!”三人冲进去时,锅里鲫鱼已成炭色。林妙雪拧开抽油烟机:“叔叔阿姨看我的。”她利落地刮鳞剖腹,陈芳偷瞄她指甲缝:“研究生还学这个?”

“我们课题组常去郊区采样,野炊练出来的。”林妙雪把姜丝切得细如发丝,“有回遇上暴雨,秦风带人在玉米地挖排水沟…”

秦战抱来相册打岔:“看这小子百日照,胖得跟年画娃娃似的。”陈芳在围裙上擦手:“别听老头子打岔,他这是怕你说防汛的事。”

饭桌上,枸杞炖鸡冒着热气。陈芳夹起鸡腿又放下,换成鸡翅:“听小风说你论文写什么经济带?”

“县域产业链协同发展。”林妙雪舀了勺豆腐,“就像这道小葱拌豆腐,看起来简单,其实黄豆要选青河本地八月黄,石膏得用老作坊的…”

秦风的筷子停在半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妙雪,不再是省报上那个清冷的女学者,倒像是邻家灶台前唠家常的姑娘。

电视机播着《父母爱情》,声音开得老大。陈芳突然起身:“妙雪尝尝这个!”端出的蓝边碗里,酒酿圆子飘着桂花。林妙雪舀起一勺惊呼:“这醪糟比我妈做的还香!”

“小风高中住校,每周都带一罐。”秦战擦着眼镜片,“有回摔了罐子,蹲地上捡米粒,被教导主任当早恋逮个正着…”

夜渐深,陈芳铺床时“失手”抖出三床棉被:“暖气足,怕你热。”林妙雪摸着被面上的牡丹绣花:“这针脚真细,阿姨教教我?”

月光透过蓝玻璃窗,两个女人头碰头穿针引线。陈芳忽然说:“小风初三那年发高烧,非要去学校领奖状。我背着他往医院跑,奖状在他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阳台传来秦风的惊呼。两人跑去看,只见他捧着摔碎的君子兰花盆。秦战蹲在地上捡土:“没事,这株和小风同岁,换盆更旺相。”

第二日鸡还没叫,陈芳就在厨房忙活。林妙雪套着秦风旧校服来帮忙,发现案板上摆着九宫格早餐:豆腐脑、油条、糖糕、水煎包…

“阿姨,这也太隆重了。”

“小风说你在学校总吃不上热乎的。”陈芳掀开蒸笼,水汽模糊了眼镜片,“当年他爸胃出血住院,孩子们凑钱送的电饭锅,现在还能用…”

临别时,陈芳往林妙雪包里塞罐头瓶,里面腌着糖蒜。“小风小时候咳嗽,就靠这个压药苦味。”秦战递来牛皮纸包的书:“这是他高考前夜抄的《岳阳楼记》。”

公交启动时,林妙雪回头望。单元楼阳台上,两个身影还在挥手。她摸到包里硬硬的物件——是裹着红纸的银镯子,内圈刻着模糊的“青河”二字。

“我妈把压箱底的都给你了。”秦风指着她袖口的粉笔灰,“我爸课上的?”

“早自习帮他批了二十本作文。”林妙雪摊开掌心,铅笔痕混着冻疮膏的清凉,“有个孩子写《我的理想》,说要当像你一样的镇长。”

车过实验小学,放学的孩子们正在扫雪。不知谁喊了句“秦老师好”,纷纷扬扬的雪沫里,林妙雪忽然把冰手塞进秦风脖颈:“哎,你妈刚偷偷问我,咱们啥时候定亲?”

霞光染红天际时,炊烟从千家万户升起。谁家窗口飘出糖醋香,混着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在暮色里酿出浓浓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