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白玉主街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街角看到了一家还算顺眼的客栈。
说它顺眼,主要是因为招牌够大,够硬。
那是一块完整的青黑巨岩,被人以蛮力削成平整的牌匾,上面用狂放的刀法刻着三个大字——【安身居】。字迹深处还残留着淡淡的法力波纹,显然是出自某位高手的手笔。
“就这家吧。”云逍趴在钟琉璃肩上,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名字不错,听着就很有安全感,希望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凌风看着那比城门还厚重的石门,嘴角抽了抽:“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像是一种反讽。安身,怕不是把人打趴下动弹不得,自然就安身了。”
辩机双手合十,神色平静:“无妨,此地的客栈都受金刚寺庇护,只要给了钱,就是最安全的贵客。没人敢在客栈里闹事,否则会被戒律堂的武僧挂在城门上风干。”
“听起来更吓人了。”凌风小声嘀咕。
一行人走进客栈,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汗水、烈酒和烤肉的浓烈气息。大堂宽敞得能跑马,支撑的柱子是未经打磨的原木,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桌椅板凳也都是巨石或厚木制成,看上去坚不可摧。
柜台后面,一个同样光头、同样肌肉虬结,只是脸上多了一道刀疤的汉子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如同磨盘滚动:“住店?”
“然也。”辩机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小袋碎灵石,放在柜台上,“五间上房。”
刀疤汉子掂了掂分量,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扔出五块沉甸甸的铁牌:“二楼,自己找。”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我喜欢这里的风格。”云逍点评道,“高效,直接,不搞虚头巴脑的客户关怀。完美符合我目前的需求。”
上了二楼,房间的布置同样简单粗暴。石床,石桌,石凳,唯一柔软的物件是床上铺着的一张不知名兽皮。
钟琉璃一进房间,就把云逍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床上,然后熟练地从自己的储物香囊里掏出那个蓬松柔软的兔子枕头,塞到云逍头下。
“师弟,你先歇着,我去给你打水。”钟琉璃说着,就要拎起房间里那个比水桶还大的木盆。
“别,师姐你歇着。”云逍拉住她,“让凌风去,他精力旺盛,正好需要一些体力劳动来平复他那被反复蹂躏的世界观。”
隔壁房间的凌风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云兄,你就不能当个人?”
“能啊。”云逍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但我现在是伤员,伤员最大。这是医嘱。”
凌风最终还是苦着脸去打水了,冷月默默地跟了出去,大概是去警戒。
房间里只剩下云逍、钟琉璃和辩机。
“辩机大师。”云逍枕着兔子枕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关于杀生,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辩机盘膝坐在石凳上,神色凝重:“贫尼仍在思索。八戒大人的话,贫尼信。但贫尼所见的杀生佛主,其威严与酷烈,亦非伪装。或许真如云施主所言,这八百年间,他遭遇了某种足以颠覆心性的巨变。”
“或者,他只是一个傀儡。”云逍淡淡道,“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拥有‘杀生’之名与力量的傀儡。真正布局的,另有其人。”
这个猜测让辩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佛国四位至高之一,竟可能是个傀儡?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
“此事暂且不提。”云逍摆了摆手,“想不通就先放着。我们现在是局外人,信息太少,任何猜测都只是空中楼阁。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此地的情况,然后去多宝阁看看。”
他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八戒那张猪脸,问道:“八戒,你那位师弟,除了耿直,还有什么别的特点?”
“特点?”丹田深处,八戒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武痴一个,脑子里除了练功就是练功。师父当年教我们佛法,大师兄听得抓耳挠腮,我听得昏昏欲睡,就他,听得两眼放光,还总能从佛法里悟出新的干架技巧。师父都说他是个奇才,天生就是为‘斗战’而生。”
“也就是说,他基本没什么脑子?”云逍精准地总结。
“……可以这么说。”八戒沉默了片刻,憋出几个字,“他要是能想出流沙河那种一环套一环、延续八百年的毒计,本帅当场就把九齿钉耙给吃了!”
“这就对了。”云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个头脑简单的武痴,突然变成了心机深沉的阴谋家。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好了,不聊了,我得睡会儿,气血亏空,脑子转不动了。”
说罢,他便真的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钟琉璃见状,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像个忠诚的卫士一样守着。辩机也知趣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觉,云逍睡得并不安稳。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怨气冲天的地底溶洞,看到了夏倾城那张绝望与解脱交织的脸,听到了龙魂无声的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浓郁的肉香唤醒。
一睁眼,就看到钟琉璃捧着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烤兽腿,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师弟,你醒啦?”
“嗯。”云逍坐起身,感觉身体的虚弱感缓解了不少,铜皮铁骨的强大恢复力正在缓慢生效,“这是……?”
“刚才凌风买的。”钟琉璃献宝似的把兽腿递过来,“就是我们进城时看到的那个摊子,我让他买了双份,这个是你的。”
云逍看着那油光锃亮、足有十来斤重的烤腿,一阵无语:“师姐,你觉得我现在的肠胃,能消化这玩意儿?”
“啊?”钟琉璃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烤腿,又看看云逍,脸上写满了纠结。
“你吃吧。”云逍失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牛肉干,慢悠悠地嚼着,“我吃这个就行。”
钟琉璃顿时眉开眼笑,抱着那根巨大的烤腿,幸福地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是油。
众人休整完毕,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无垢之城没有黑夜。
当太阳落下,城中无数建筑上篆刻的佛门阵法便会自行启动,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金色佛光,将整座城市照得如同白昼。
“走吧,去多宝阁。”云逍重新趴回钟琉璃背上,再次变回那个没骨头的挂件,“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抢光了。”
“是消息,云兄,我们是去打探消息的。”凌风在一旁纠正道。
“都一样。”云逍懒得睁眼,“好东西=高价值信息。这是等价交换。”
多宝阁位于城东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座高达九层的白玉阁楼。其风格与城中其他建筑一脉相承,雄伟,厚重,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不是一座阁楼,而是一座矗立的战争堡垒。
阁楼门口,人声鼎沸,比集市还热闹。
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修行者进进出出,但无一例外,全都身材魁梧,气息强悍。他们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上面纹着的各式狰狞图腾,脖子上挂着婴儿拳头大的兽骨佛珠,彼此交谈的声音洪亮如钟,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
“昨晚在斗场,你那一记‘猛虎下山’使得不错,就是力道散了点,下次可以再集中一些。”
“放屁!老子的‘黑熊撞树’才是精髓,你没看那个铁塔一样的家伙,被我一招就撞得吐血了吗?”
“都别吹了,有本事今晚再去练练?我刚从多宝阁换了一瓶‘金刚大力丸’,正想找人试试药效!”
云逍一行人的出现,像是一滴清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一个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病秧子(云逍)。
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细皮嫩肉的富家少爷(凌风)。
一个身形娇小、抱着巨剑却在啃肉的吃货(钟琉璃)。
一个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的黑衣女刺客(冷月)。
还有一个穿着素净僧袍、眉目清秀得不像话的小尼姑(辩机)。
这支队伍的画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充满了违和感。
一瞬间,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安静了半秒,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那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审视,以及一种看待珍稀猎物的玩味。
“我感觉我们像是一群迷路的小绵羊,闯进了狼窝。”凌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身体不自觉地向辩机靠拢,试图从这位“本地人”身上汲取安全感。
“别侮辱狼。”云逍趴在钟琉璃肩上,幽幽道,“狼看到我们这种组合,都得愣一下,思考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多宝阁门口的人群中传来。
“让开!都让开!”
几个身穿土黄色僧袍的金刚寺武僧粗暴地推开人群,形成一个包围圈。
在包围圈的中央,是一个身材瘦弱、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皮肤因为长期暴晒和营养不良而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倔强与不屈。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质地古朴,并非什么极品美玉,上面雕刻着模糊的山川纹路,隐隐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气息。
为首的一名武僧,光头上纹着一头下山猛虎,他双臂抱在胸前,肌肉坟起,将僧袍撑得满满当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小子,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此物与我佛有缘,当供奉于金刚寺内,日夜聆听佛法,洗去尘埃。”
少年死死护住玉佩,梗着脖子,大声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不是什么佛门的东西!你们不能抢!”
“放肆!”虎纹武僧眼睛一瞪,“在无垢之城,金刚寺说它与佛有缘,它便有缘!你一个身份不明的野小子,也配拥有此等灵物?再不交出,休怪我们帮你‘体悟’一下什么叫佛法无边!”
周围的围观群众非但没有一个出言相助,反而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啧啧,是戒律堂的执法僧,这小子要倒霉了。”
“那玉佩看起来普普通通,怎么就入得了戒律堂的法眼?”
“你懂什么,说不定是什么上古遗宝,只是表面蒙尘。戒律堂的师兄们眼光毒辣着呢!”
“下注了下注了,我赌这小子撑不过三息,就会被打得跪地求饶!”
唾沫横飞,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云逍看得津津有味,对身边的凌风道:“看见没,学着点。‘与我佛有缘’,多么经典,多么朴实无华的抢劫开场白。这句话的杀伤力,堪比‘姑娘,我看你印堂发黑’,属于传世经典了。”
凌风嘴角一抽:“云兄,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奇怪。”云逍道,“我在学习本地的先进文化。以后看上什么东西,就可以直接上去说‘施主,此物与我有缘’。”
钟琉璃停下啃肉的动作,认真地问:“师弟,要是我看上了,也可以这么说吗?”
“当然可以。”云逍循循善诱,“不过你得换个说法,你应该说,‘这位施主,你的宝贝看起来很好吃’。”
钟琉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就在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场中的局势再度升级。
眼看少年抵死不从,那虎纹武僧失去了耐心,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少年的手腕抓了过去。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土行灵力,脚下的白玉地面竟是微微一颤,整个人向后滑出数尺,险险躲过了这一抓。
“咦?”
这一手,不仅让虎纹武僧愣了一下,连云逍都挑了挑眉。
这少年,竟然还是个修士,而且对土行之力的操控颇有几分天赋。
“有点意思。”云逍心中暗道,“一个看似矿工的穷小子,身怀不俗的土行天赋,还有一枚祖传玉佩。这要素齐全的,简直就是标准的主角模板啊。”
“还敢反抗?”虎纹武僧脸上挂不住了,面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他身后几名武僧立刻一拥而上,凶悍的拳风交织成网,朝着少年当头罩下。
少年虽有天赋,但修为显然不高,面对数名如狼似虎的金刚寺武僧,毫无还手之力,瞬间险象环生。
凌风看得于心不忍,下意识地就要拔剑:“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别动。”云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被这群肌肉棒子当成同伙,然后被‘物理超度’吗?安心当个吃瓜群众,这才是高情商的表现。”
凌风的动作僵住了。他看了看那群武僧砂锅大的拳头,又看了看自己,明智地选择了从心。
然而,云逍想当个合格的吃瓜群众,麻烦却偏要找上他。
就在那少年的护身灵光即将被击碎的瞬间,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暴喝从多宝阁内传来。
“住手!”
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股令人心神战栗的威严。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只见一名身材更加魁梧的光头大汉,排开众人,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他同样穿着土黄色的僧袍,但僧袍之上,却用金线绣着一尊怒目金刚。他的光头上,更是纹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闭目罗汉,随着他肌肉的起伏,那罗汉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降下雷霆之怒。
他脖子上挂的佛珠,不再是兽骨,而是一颗颗被打磨得浑圆的白玉骷髅头,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戒律堂首座!是‘不动明王’法空的师兄!”
“天呐,他怎么亲自出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法空师兄可是金身境大圆满的强者,一拳能打碎一座山!”
人群中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敬畏地后退了几步,空出一大片场地。
那几名动手的武僧看到来人,立刻收手,恭恭敬敬地合十行礼:“首座!”
被称为法空的大汉看都没看他们,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先是扫过那名被围在中央,脸色惨白的少年石开,又在他手中那枚古朴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他的目光缓缓移动,越过人群,精准地定格在了云逍一行人身上。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瞬间笼罩了过来。
凌风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元婴巅峰的修为在这股气势面前,竟是有些运转不畅。
冷月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半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战斗状态。
钟琉璃停止了咀嚼,大眼睛里充满了警惕,护在云逍身前,门板似的巨剑【惊风】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只有辩机,依旧神色平静,只是眉头微蹙。
“好强的压迫感。”云逍心中暗赞,“单凭气势就能影响元婴修士,这货的实力,恐怕已经摸到炼神境的门槛了。金刚寺,果然是卧虎藏龙。”
法空盯着他们,那双如同铜铃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厌恶。
他讨厌这种感觉。
这几个外来者,身上没有那种千锤百炼的阳刚之气,反而带着一股让他极不舒服的“文弱”与“取巧”的味道。尤其是那个趴在女人背上的病秧子,简直是对“力量”二字的侮辱。
这种人,出现在崇尚“拳头即是真理”的无垢之城,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那个小子,是你们的同伙?”法空的声音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
他甚至懒得去问,懒得去查证,仅凭云逍等人与本地人格格不入的“怪异”画风,便草率地将他们与少年石开划归到了一起。
凌风急了,连忙辩解:“大师,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
“闭嘴!”法空一声断喝,声如炸雷,“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依次点过云逍、凌风、冷月和钟琉璃,最后落在了那个被围困的少年石开身上,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
“偷窃佛宝,窝藏罪犯,奇装异服,扰乱圣城清净。”
法空每说一条,身上的气势便强盛一分。
“数罪并罚!”
他最后森然开口,如同宣判了所有人的死刑。
“本座宣布,将你们这些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邪魔外道,一并就地净化!”
话音落下,他周身的空气都开始扭曲,那尊金线绣成的怒目金刚,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所谓的“净化”,在无垢之城的语境里,只有一个意思——物理超度。
凌风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想看个热闹,结果直接从“吃瓜群众”变成了“瓜”本身。这剧情转折也太快了!
钟琉璃的眼中已经燃起了战意,她一手将云逍更稳地托在背上,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惊风】的剑柄,混元一体琉璃身的恐怖力量开始在她体内苏醒。
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危急关头,一个谁也意料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辩机,轻轻上前一步,挡在了众人身前。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法空。
法空那如同实质的杀意,在触及到辩机身前三尺时,竟如同春雪遇阳,悄然消融。
他的目光,也终于从云逍等人身上,转移到了这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小尼姑身上。
起初,他的眼神依旧是轻蔑和不耐烦的。
但在看清辩机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以及她眉心那一点若有若无的佛光印记时,法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张凶悍如怒目金刚的脸,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那惊愕化为了极度的震惊,最后,所有的震惊与凶悍都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惶恐的敬畏。
“噗通!”
在周围数百道惊掉下巴的目光中,这位金刚寺戒律堂首座,金身境大圆满的强者,被誉为“不动明王”的法空,竟是双膝一软,对着辩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不是跪。
他是在行一种佛门之中,最为尊贵的大礼。
只见法空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势,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额头深深地叩在冰冷的白玉石板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傻了。
那些准备看热闹的武僧,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几个准备动手的执法僧,更是呆若木鸡,保持着前冲的姿势,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凌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因为过度惊吓而出现了幻觉。
就连准备动手的钟琉璃,都愣在了原地,歪着脑袋,大眼睛里充满了问号。
唯有云逍,依旧趴在钟琉璃背上,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尝”到了。
在法空身上,他“尝”到了一种名为“信仰崩塌”和“三观重塑”的剧烈味道,紧接着,又“尝”到了一种源自血脉与传承深处,近乎本能的、名为“朝圣”的狂热气息。
佛子辩机除了满脑子色色,看起来还是有点用嘛,至少这佛子的身份能让他们出行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