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阁外,是一片死寂。
方才还人声鼎沸、看客云集的长街,此刻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屋檐的呜咽。
数百名金刚寺武僧,连同那些好事的路人,都还保持着跪地或呆立的姿势,像一尊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塑。
他们的目光,复杂、敬畏、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锁定在缓步离去的那一行人身上。
尤其是那个被高挑女子背在背上,像个没骨头挂件的年轻男人。
他明明看上去最弱,气息奄奄,却偏偏是那个敢在佛子面前发号施令、敢指着金刚寺住持鼻子安排后事的人。
这份离谱,比佛子“言出法随”的神迹,更让人匪夷所思。
“师弟,我们去哪儿?”钟琉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背着云逍,走得又稳又快,丝毫不见吃力。
云逍趴在她香软的背上,脸颊枕着她的肩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他回答得理直气壮,“找个风景好、风水也好的地方,挖个坑把我埋了吧。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钟琉璃脚步一顿,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可是这里是无垢之城,到处都是石头,挖坑很费力气的。”
云逍:“……”
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走在最后面的凌风,捂着干瘪的储物袋,心在滴血,脸上的表情比死了爹还难看。
他凑上前,压低声音,悲愤地控诉:“云兄,讲点道理好不好?人是辩机大师打飞的,东西是那几个秃驴撞坏的,凭什么我赔钱?我像冤大头吗?”
云逍眼皮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道:“你不像。”
凌风精神一振:“我就说嘛!”
云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你就是。”
凌风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厥过去。
“这是战术。”云逍用一种“你这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的语气说道,“你想想,佛子当众显圣,威压全场,这是何等的高人风范?结果临走前,为了一点赔偿金跟店家扯皮,那画面多掉价?咱们是正道人士,格局要打开。你出的不是钱,是佛子的排面,是咱们团队的体面。懂?”
凌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那我也是为团队做贡献了?”凌风试探着问,企图寻求一点心理安慰。
“当然。”云逍给予了充分肯定,“你是我们团队不可或缺的移动金库、气氛担当以及背景板。回去给你记一功。”
“真的?”
“假的。”
凌风彻底自闭了。
他决定在抵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前,不再跟云逍说一句话。
冷月像个幽灵般跟在队伍侧翼,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她不像凌风那么容易被带偏,而是直接问出了核心问题:“我们现在是全城焦点,金刚寺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甘。我们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落脚。”
“说得对。”云逍赞同道,“师姐,找个客栈,开一间上房,要带浴桶的。本官乏了,需要泡个热水澡,顺便让你给我捏捏肩。”
钟琉璃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
一直牵着少年石开走在最前面的辩机,闻言回头,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
她虽然是佛子,但显然对这种世俗琐事没什么经验。在她看来,打上金刚寺山门,逼问出所有秘密,才是最高效的解决方式。
“别看我,我听他的。”辩机指了指云逍,对众人说道。
从流沙河底开始,她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这个叫云逍的男人,虽然修为不高,嘴巴又碎,还总是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但他总能在最混乱的局面里,找到那根最关键的线头。
众人齐齐看向云逍,等待他这个“总指挥”的下一步指示。
云逍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在钟琉璃背上扭了扭:“都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金元宝吗?我只是个需要人道主义关怀的伤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石开,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那双因惊恐而黯淡的眼睛里,此刻重新燃起了一点光。他看着辩机,又看了看云逍,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
“几位恩人,请……请跟我来。”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金刚寺的人找不到。”
云逍挑了挑眉:“哦?小朋友,你确定?这城里可都是金刚寺的地盘,连只耗子打个洞,都得先去戒律堂报备。你那个安全屋,靠谱吗?”
石开被他这番调侃说得脸一红,但还是用力点头:“靠谱!那是我家的祖地,除了我爷爷和我,没人知道入口!”
“你爷爷?”凌风插嘴道,“你爷爷不是被金刚寺的人打伤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爷爷,石开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拳头也攥得紧紧的:“爷爷伤得很重,被我藏起来了。金刚寺那些秃驴,就是一群强盗!”
辩机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石开的头:“别怕,有我们在,没人能再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带我们去吧。”
得到佛子的鼓励,少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众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无垢之城建在山脉之上,地势复杂,街道高低错落,巷弄更是如蛛网般盘根错节。
石开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他带着众人穿堂过巷,专挑那些寻常人绝不会走的犄角旮旯。
“这孩子,是属耗子的吧?”云逍趴在钟琉V璃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忍不住吐槽,“这路也太野了。”
冷月淡淡道:“这是最优的潜行路线,避开了所有主干道和金刚寺的巡逻暗哨。他很聪明,或者说,这是他长期躲避追杀练出的本能。”
凌风在旁边听着,深以为然地点头,一副“我也看出来了”的表情。
云逍瞥了他一眼:“你又懂了?”
凌风脖子一梗:“我当然懂!想当年我在京城,为了躲我爹的家法,比这还复杂的路线都跑过!”
“哦,那确实是个人才。”云逍敷衍道,“建议你去给刑部画一份《京城摸鱼路线图》,造福万千同僚,功德无量。”
凌风:“……”
他为什么要多那句嘴?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地带。
这里靠近山壁,人烟稀少,眼前出现了一片废弃的矿区。
到处都是坍塌的矿洞和锈迹斑斑的采矿工具,一股荒凉萧索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开在一处毫不起眼、被乱石和杂草掩盖了一大半的矿洞前停下。
他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无人跟踪,然后才费力地搬开几块堵在洞口的石头,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小入口。
“恩人,就是这里了。”他回头说道,小脸上满是紧张和期待。
“可以啊,小朋友。”云逍赞许道,“这地方,的确够隐蔽。要不是你带路,就算用脸在地上犁一遍,都找不到这耗子洞。”
凌风嘴角抽搐,这夸人的方式,总是这么别致。
石开第一个钻了进去,钟琉璃背着云逍紧随其后,其他人也依次进入。
矿洞内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石开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洞壁上一盏早已准备好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废弃矿洞。
洞壁两侧,明显有人工加固的痕迹,地上也相对平整,显然是被人长期清理和使用。
“这地方,不像是临时避难所,更像个经营多年的老巢。”冷月观察着细节,冷静地分析道。
“嗯。”云逍也察觉到了,“比镇魔司的某些据点还专业。看来你这‘守陵人’的家底,不简单啊。”
石开走在前面,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带着他们往矿洞深处走。
越往里走,空间越大,空气也变得温润起来,甚至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溶洞中央被开辟出了一片不小的生活区域,石桌、石凳、石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口引来了地下水的水井。
在角落的一张石床上,躺着一位面色金黄、气息微弱的老者,显然就是石开的爷爷。
看到这一幕,众人终于明白,金刚寺的说辞,从根子上就是谎言。
如果真是为了“商量”,何至于将人打成这样,逼得人家祖孙俩躲进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石开快步跑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爷爷,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辩机走上前,伸出手指在老者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佛光渡入。
“他神魂受创,五脏六腑皆有震伤,是金刚寺的‘大金刚拳’所致,下手极重。”辩机收回手,声音冷了几分,“若非他自身修为不弱,又有此地灵气滋养,恐怕早已撑不住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喂老者服下,老者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石开“噗通”一声,对着众人跪了下来。
“小人石开,拜谢各位恩人救命之恩,庇护之德!”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经一片红肿。
“我叫石开,石头开花的开。”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郑重与决绝。
仿佛这个名字,承载着某种沉重的使命。
“行了行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磕头。”云逍被钟琉璃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张石凳上,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你这条命,是佛子救的。你要谢,就谢她。”云逍指了指辩机,“我就是个摇旗呐喊的,师姐是我的坐骑,凌公子是我们的钱包,冷月负责查漏补缺。我们分工很明确的。”
凌风在一旁听得想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定位!
石开却把云逍的话当了真,又恭恭敬敬地对着辩机磕了个头。
辩机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受了这一礼。
她知道,这一跪,代表着少年彻底的托付与信任。
“石开。”云逍翘起二郎腿,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架势,“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那枚玉佩,到底是什么?”
“金刚寺为什么非要得到它?”
“还有你说的‘守陵人’,守的又是什么陵?”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石开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整理思绪。
他站起身,走到溶洞的一面石壁前。
那石壁看上去与别处无异,但他伸手在上面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石壁竟发出了“嗡”的一声轻响,无数细密的纹路亮起,构成了一副玄奥的图案。
图案中央,赫然是一条盘踞沉睡的巨龙。
“我的家族,不姓石。我们的姓氏,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遗忘了。”石开的声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我们只有一个代号——守陵人。”
“我们守护的,也不是谁的陵墓。而是一条,镇压在这座无垢之城地下的……上古龙脉!”
轰!
此言一出,饶是云逍一行人早已见惯了大场面,此刻心头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上古龙脉!
这四个字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一位修士的神经。
“你说啥玩意儿?”凌风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龙脉?真的龙脉?活的?”
他出身将门,对“龙气”二字再熟悉不过。可他家的所谓“皇道龙气”,更多的是一种气运、一种国祚的象征。
而眼前这个少年口中的,却是真实存在的、拥有磅礴伟力的上古生灵!
“金刚寺的人没有完全说谎。”石开看着石壁上的龙图,眼神复杂,“这座无垢之城,确实是建立在一条巨大的灵玉矿脉之上。但他们没说的是,这条灵玉矿案,本身就是一座大阵,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镇压。”
“镇压这条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上古龙脉。”
云逍的【通感】异能,在听到“上古龙脉”四个字时,就已经捕捉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苍茫、厚重,如同大地母亲心跳般的味道。
只是这味道里,还夹杂着一丝丝焦躁与不安,仿佛一头即将从睡梦中醒来的雄狮,正在不耐烦地抖动着鬃毛。
“所以,龙脉要复苏了?”云逍一针见血。
石开重重点头,脸上满是忧虑:“是。大概在半年前,龙脉的气息就开始变得不稳定。我爷爷说,这是万年一次的苏醒期。若是任由它彻底复苏,它积攒了万年的龙气一朝爆发,足以将方圆千里的大地撕成碎片,到时候,整座无垢之城,连同城中百万生灵,都将化为齑粉。”
嘶——
溶洞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一向淡定的冷月,此刻美眸中也写满了凝重。
“那……那金刚寺说的,要布下【万佛朝宗大阵】安抚龙脉……”凌风艰难地开口。
“是谎言!”石开猛地回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们根本不是想安抚,他们是想窃取!”
“龙脉复苏,是危机,也是天大的机缘!若能引龙脉之力灌体,足以让人一步登天,铸就无上道基!金刚寺那群伪善的秃驴,觊觎龙脉之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爷爷说,每一代金刚寺住持,都会尝试破解封印,但都失败了。因为,想要进入龙脉核心,安抚也好,窃取也罢,都必须有一个东西。”
石开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佩上。
“那就是钥匙。”
“这枚玉佩,是我族代代相传的信物,也是开启龙脉核心封印的……唯一一把钥匙!”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金刚寺戒律堂首座,会不顾身份,当街对一个少年出手。
为什么金刚寺住持,在佛子面前会那么干脆地认怂、退让。
因为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这枚玉佩。
所谓的“安抚龙脉,拯救苍生”,不过是他们为了掩盖贪婪欲望而扯起的遮羞布。
“所以,他们就对你爷爷动手,想抢走玉佩?”云逍问道。
“是!”石开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半个月前,金刚上人法明亲自上门,假意与我爷爷商讨安抚龙脉之事,实则想骗走玉佩。我爷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野心,严词拒绝。”
“然后,他就动手了?”
“不。”石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他没有亲自动手。他笑着离开了,但第二天,戒律堂首座法空就带着人闯了进来,说我爷爷勾结妖魔,意图唤醒龙脉,祸乱苍生,要将我爷爷‘净化’。他们……他们就是一群强盗!无耻的强盗!”
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充满了悲愤与不甘。
云逍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高,实在是高。”他抚掌赞叹。
众人不解地看向他。
“这一手玩得漂亮啊。”云逍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住持亲自出面,唱白脸,摆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姿态。谈不拢,就让手下的打手出面,唱红脸,直接用暴力抢夺。抢到了,功劳是住持的;万一出了岔子,就像今天这样,住持立刻就能出来切割,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手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个法空,从一开始就是一枚弃子。他今天就算不碰上我们,事情败露后,也一样是这个下场。”
云逍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金刚寺的阴谋剖析得淋漓尽致。
凌风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帮秃驴,心也太脏了……”
“这不是脏,这是权术。”云逍摇了摇头,“看来这位金刚上人,不仅佛法高深,权谋之术也玩得炉火纯青。他是个狠人。”
钟琉璃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抓住了关键点,气鼓鼓地说道:“坏人!他们打伤了石开的爷爷,我们去把他们都打一顿!”
“对!打他们!”凌风也义愤填膺地附和,刚刚被坑钱的怨气,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师弟,你的意思呢?”辩机看向云逍。
此时此刻,她这位佛子,已经彻底将指挥权交了出去。
云逍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那面刻着龙图的石壁前,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上面冰冷的纹路。
【通感】全力发动。
这一次,他“尝”到的味道更加清晰。
除了那股古老、苍茫、厚重的龙脉气息外,他还尝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是佛光。
与辩机身上那种清正、祥和的佛光不同。
石壁上的佛光,带着一种强烈的镇压、禁锢、封印的味道。
就像流沙河底那块镇压龙魂的石碑一样。
甚至,在这股镇压之力的最深处,云逍还品尝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滋养”与“催化”。
和杀生佛主在流沙河布下的【杀生养魔阵】,手法如出一辙!
云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猪八戒的话。
——“那个夯货(杀生)……他根本不是在镇压,他是在养!他在把那条龙魂,当成魔物来养!”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说……
无垢之城地下的这座镇压大阵,也和【杀生】有关?
他不仅在流沙河养了一条魔龙,还在这里养了一条……上古龙脉?
一个又一个惊人的线索,如同碎片般在云逍脑海中拼接,一个横跨八百年,甚至更加久远的恐怖阴谋,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
杀生。
这位在八戒记忆里“头脑简单,一根筋”的师弟。
这位在辩机口中“执掌戒律,酷烈无情”的佛国至高。
他到底想做什么?
毁灭这个世界吗?
云逍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发现,自己一行人追查镇魔司成员失踪的小案子,似乎一脚踏进了一个足以颠覆三界的巨大漩涡。
“师弟,你怎么了?”钟琉璃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没事。”云逍收回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众人,目光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懒散与从容。
“好了,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云逍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总结一下:第一,我们脚下踩着一颗超级炸弹,随时会爆。第二,一群叫金刚寺的强盗,想偷走这颗炸弹的遥控器。第三,我们现在是唯一的知情者和遥控器的保管员。”
他顿了顿,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这破事,我们是管,还是不管?”
“当然要管!”凌风想也不想地说道,“这可是上古龙脉!关系到百万生灵的性命!我们身为镇魔司的人,责无旁贷!”
他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云逍瞥了他一眼:“说得好。那么,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去吧,凌公子,我看好你。记得写好遗书。”
凌风的表情僵在脸上。
“我……我一个人怎么管?”他底气不足地说道,“那金刚上人,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手下还有那么多武僧……”
“那你还说得那么起劲?”云逍翻了个白眼,“头脑一热就往前冲,死的都是你这种炮灰。”
凌风被噎得满脸通红,却无法反驳。
“佛子,你怎么看?”云逍又看向辩机。
辩机双手合十,神情肃穆:“阿弥陀佛。此地既属西域佛国,此事我便不能坐视不理。守护龙脉,镇压浩劫,是我佛门分内之事。”
“好,有担当。”云逍点点头,“不愧是佛子,思想觉悟就是高。那这样,你负责正面硬刚,我们负责在后面给你加油助威。”
辩机:“……”
她发现,跟云逍聊天,自己的心境,总是会受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考验。
“我的意思是,”云逍见状,赶紧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这件事,我们管定了。但不能硬来。”
“金刚寺在无垢之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我们人生地不熟,强龙不压地头蛇。”
“更何况,”云逍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现在是一个伤员,一个钱包,一个吉祥物,一个专业刺客,一个坐骑,外加一个超级打手。这团队配置,打打顺风局还行,真要攻坚,有点不够看。”
被点到名的众人,表情各异。
凌风很想抗议“钱包”和“吉祥物”这两个称呼,但看了看辩机,又看了看云逍,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那我们该怎么办?”冷月问道。
“等。”云逍只说了一个字。
“等?”众人不解。
“对,等。”云逍胸有成竹地笑道,“金刚上人那种人,老谋深算,耐心极佳。但现在,最没耐心的,就是他。”
“龙脉复苏在即,时间不等人。今天在多宝阁,我们当众揭穿了他的图谋,还把唯一的钥匙带走了。他现在,肯定比我们还急。”
“他一定会再来找我们的。而且,会很快。”
云逍的眼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洞悉人心的自信。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找来之前,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石开紧张地问。
云逍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钟琉璃。
“师姐。”
“嗯?”
“你带零食了吗?”
钟琉璃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头,献宝似的从怀里那个异次元香囊里掏出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烤兽腿。
“带了!”
“很好。”云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凌风。
“凌公子。”
“……干嘛?”凌风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会生火吗?”
“我……我是元婴修士!我用的是真火!”凌风抗议道。
“那就用你的真火,把这根烤腿加热一下。”云逍理所当然地吩咐道,“记住,要外焦里嫩,火候要精准。”
凌风:“……”
我堂堂刑部尚书之子,元婴巅峰的剑修,你让我在这里给你烤肉?
士可杀不可辱!
他刚想拒绝,就看到辩机投来了“嗯?”的目光,和钟琉璃那“快点,我饿了”的眼神。
凌风瞬间就怂了。
“烤!我烤!”他欲哭无泪地接过烤腿,催动灵力,掌心升起一团紫色的真火。
片刻后,浓郁的肉香,在地下溶洞中弥漫开来。
石开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一位气质清冷、身份尊贵无比的佛子。
一位实力强大、随手就能掏出巨大烤腿的漂亮姐姐。
一位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却在苦着脸烤肉的年轻修士。
一位神出鬼没、一直站在阴影里的黑衣女子。
还有一位……明明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却只关心烤肉熟了没的懒散伤员。
这……这真的是来拯救世界的恩人吗?
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出来郊游的怪人啊。
就在石开的世界观受到严重冲击时,云逍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吃饱喝足,该干正事了。”
他接过钟琉璃撕下来的一大块烤肉,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石开,把你家族所有关于这条龙脉的记载,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越详细越好。”
“金刚寺一定会来,而且会带着雷霆之势。”
“知己知彼,方能……躺得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