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春日,东湖山恰似一幅徐徐铺展之锦绣长卷,于朗朗乾坤间尽显旖旎之态。但见那山峦连绵,蜿蜒如龙伏,逶迤远去,与天际相融。山上草木蓊郁,繁花灼灼,红嫣绿翠,交相辉映,争奇斗艳。
桃花绽若烈火,燃遍山间;杏花粉似绮霞,晕染坡麓;梨花白如瑞雪,洒落丘冈。微风轻拂,花瓣纷扬,宛如天女散花,缤纷绚烂,馥郁花香悠悠弥漫,沁人心脾,令人心醉神迷。
山间清泉,潺潺而流,如灵动银带,悠然穿梭于山林幽径。泉水清冽见底,在明媚日光倾洒之下,波光粼粼,仿若无数碎钻散落其中,璀璨夺目。
水中鱼儿,欢快畅游,时而跃出水面,似与阳光嬉戏;时而潜入水底,若与同伴迷藏,溅起串串晶莹水花,发出“噗通”脆响,为山林增添几分灵动生机。溪边垂柳依依,柔枝随风飘舞,恰似少女青丝,轻拂水面,泛起层层细腻涟漪,如诗如画。
且说晌午时分,骄阳高悬。李贤巡视水患治理诸事已毕,虽略显疲惫,然身姿依旧挺拔坚毅,缓步入营帐暂作休憩。方才在矮凳落座,便见来自长安之密探神色匆匆,撩帘疾入,旋即单膝跪地,神情凝重肃穆,即刻启禀朝廷动态。
密探微微躬身,语气沉稳却难掩紧张:“殿下,武后有意令武三思接任专管宫内事右武侯大将军,朝中大臣多有附和赞成,岂料圣上竟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李贤闻之,剑眉微蹙,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之光,正欲开口详询,密探紧接着又道:“殿下,还有一事。武后之姐虢国夫人,于前往曲江池游玩途中,马车忽无故侧翻,径直坠入悬崖,已然香消玉殒。且彼时夫人已有六月身孕。”
“啊!”李贤不禁瞪大眼睛,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之色,目光如炬,直直望向密探,似欲透过其面容,探寻消息背后隐匿之真相。
密探见状,赶忙继续回禀:“武后本欲暗中处置此事,然圣人却觉虢国夫人之死太过蹊跷,有心彻查过问,奈何武后从中多方阻拦,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如今圣上为此事盛怒不已,一气之下,径直一人前往洛阳。”
李贤听完,神色愈发凝重深沉,心中已然明了,姨母之死,武后恐难脱干系。回想起前日收到突然武后书信,嘱其劝父王保重身体,如今看来,其中只怕另有深意,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密探稍作停顿,似在斟酌言辞,而后又道:“殿下,另有一事。太平公主倾心于已有妻室之人,此人便是薛怀。”
“薛怀?吾亦有所耳闻,听闻其相貌堂堂,才华出众。只是他既有妻室,太平公主总不至于甘愿屈尊为妾吧。”李贤一脸无奈,轻轻摇头,心中对太平公主此举颇感无奈与忧虑,不禁为朝中局势再添几分隐忧。
“可二圣对太平公主宠爱有加,说不定真会将薛怀赐于她。”密探揣测道。
李贤沉默不语,缓缓抬眼望向帐篷外那片湛蓝如洗之天空,眼中满是忧虑与些许不知所措。那广袤天空,此刻在他眼中,亦似被朝中风云变幻蒙上一层阴霾。
密探言罢,又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封信,恭敬递向李贤,说道:“殿下,此乃二殿下命小人带给您之信件。”
李贤伸手接过信,对密探说道:“若无事,你便退下吧。”
“是。”密探领命,恭敬退下,动作迅速而利落。
李贤急忙展开信件,目光刚触及信上字迹,顿时脸色骤变,原本坚毅之面容瞬间被震惊与愤怒笼罩,握着信之双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
一直在旁留意之墨尧,敏锐捕捉到李贤之异样,见其神情如此震惊,一时未敢贸然打扰,只是静静立于一旁,神色间满是关切与疑惑。
李贤满脸惊愕看完信,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一拳重重砸在身旁桌案之上,“砰”的一声,震得桌上物件皆为之颤抖,怒喝道:“真是可恶至极!”
“殿下,这是怎么了?”墨尧小心翼翼试探着询问,声音虽轻,却难掩其中担忧。
“你自己看吧……”李贤一边说着,一边在帐中来回急促踱步,脚步匆匆,神情甚是焦灼,额头上已然渗出细密汗珠。
墨尧赶忙拿起信,刚看几行,亦是满脸惊骇,失声道:“啊!这欧阳剑在长安竟如此胆大妄为,杀戮众多,简直要将长安搅得天翻地覆!”
李贤怒目圆睁,气愤说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放他出来,如今果真是养虎为患,酿成大祸!”
“他……他竟然要来江南找寻清洛小姐,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墨尧亦不禁大为吃惊,心中隐隐为清洛之安危忧心如焚,仿佛已然预见那即将降临之危机。
“担心什么便来什么,看来这欧阳剑绝非泛泛之辈,是我小觑他了。”李贤神色凝重,双眉紧锁,若有所思说道。此刻,其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墨尧看完书信,深知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忙将信置于烛火之上,看着信纸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而后说道:“二殿下在信中亦仅是猜测,万一欧阳剑去了洛州找寻小姐,岂不正落入二殿下设下之圈套之中。”
李贤微微点头,又摇头说道:“如今各个州府衙门皆已张贴抓捕告示,然而至今毫无斩获,前去缉拿之官差亦都惨遭他毒手。从目前迹象推测,他极有可能正往江南而来。”
墨尧听闻,只觉后背一阵寒意涌起,轻声问道:“殿下,那要告知清洛小姐此事吗?”
“暂时不要,我怕洛儿知晓后难以承受。”李贤果断拒绝,眼中满是对欧阳剑此次前来寻找清洛的担忧。在他心中,清洛之安危高于一切,实不愿让她过早承受这份恐惧。
“如今看来,唯有加强清泉山庄之防守。尽量让小姐不要外出,或许能保无虞。”墨尧思索片刻,建议道。其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谨慎,深知此刻每一个决策皆关乎众人之安危。
“嗯!此事便交由你去操办。从巡防营中挑选出一百精壮之士,专门负责清泉山庄之安保。务必叮嘱兄弟们提高警惕,不可有丝毫懈怠。
还有,白天洛儿一人待在山庄,我始终放心不下,你即刻去将小姐接到此处。”李贤一边踱步,一边有条不紊吩咐着,语气坚定而急促,每一个字皆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现在吗?”墨尧问,虽知事态紧急,但仍觉此时接人略显仓促,可看到李贤那焦急神情,亦明白此事刻不容缓。
“就现在,洛儿只有在我身边,吾方能安心。”李贤一脸严肃,不容置疑说道。此刻,他心急如焚,满心担忧清洛之安危,只想尽快将她护在身边,仿佛唯有如此,方能稍稍缓解心中之焦虑。
“好的!”墨尧不敢耽搁,领命后迅速转身出帐。只见他飞身上马,扬鞭策马,疾驰而去。马蹄声如密集鼓点般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一群栖息于枝头之飞鸟,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李贤独自一人留在帐篷内,心绪烦乱,虽见帐篷外山林在春日暖阳照耀下生机勃勃,万物皆焕发生机活力,然他却无心欣赏。其目光透过帐篷缝隙,望向远方,似欲看穿重重山峦,知晓清洛此刻是否安好。每一阵风吹过,每一片树叶之晃动,皆能牵动他之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