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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继室生的贱丫头,竟然要被单开一页,写入族谱!

与那些光宗耀祖的先贤并列,享后世子孙的香火敬仰!

从此以后,在这宋家村,人们提起他们这一房,首先想到的再不会是他这长房,而是三房那个丫头!

他们这一支,也将永远被三房压过一头!

这无疑是将他心中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击的粉碎,再无所依附!

一时间,高悬祠堂的御赐牌匾,刺的他眼睛生疼,心脏骤缩。

疯了!

一切都疯了!

为个黄毛丫头,族长不似族长,村民不似村民!

难不成那丫头是个什么精怪不成,将这满村上下,都迷的四六不清!

都...等等...!

忽然,宋大海一滞,片刻后,眼底生出一片骇然!

精怪....

此二字一出,片刻间,无数疑点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他猛地抬头,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望向众星捧月的宋小麦,满目惶恐。

一个八九岁的丫头,从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

孟氏在时,对方是有几分活跃,但也只是比一般孩子活泼一些,绝无什么妖智...

后来孟氏离去,这丫头开始变得懦弱、胆小、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哪里似如今这般伶牙俐齿,主意正的村长族长都听她的?

又何时认得字、会画那劳什子新犁图样?

以及,还生了那副胆魄和见识,敢直面县令,敢把皇帝的赏赐眼睛都不眨的推出去!?

除非...除非...除非是山野精怪,或是哪路孤魂野鬼,占了他那侄女身子!

是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一个黄毛丫头,怎会突然之间,有了如此通天的手段和心性!

思及此,宋大海顿感毛骨悚然!

再看宋小麦时,就跟活见了鬼似的。

说巧不巧,就在此时,安抚完激动家人的宋小麦,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恰好捕捉到了宋大海那未来得及收敛的扭曲表情。

宋小麦一怔,这什么眼神...咋跟见了鬼似的?

...嘶...

此想法一声,宋小麦也忽的心头一凛!

难不成,他...猜到了什么?

还是单纯因为巨大的落差...让其胡思乱想?

无人注意的角度,宋小麦目光迅速掠过一阵惊疑,心中暗道,无论哪种,这苗头都不能留!

就在这搁了十几米位置,心怀各胎的伯侄俩惊疑不定时。

宋兴旺对着老族长躬身一礼,一锤定音:“叔公此言在理!”

“晚辈这就去准备!”

其余几位异姓族长,虽也对五叔公的突然决策感到震惊。

但几人转念一想,如果做出如此功绩之人出自自家后辈,别说单开一页族谱,对方就是要单开一本,怕也不是不能的!

千言万语,独余字,羡慕!

满心羡慕!

就此,在五叔公与村长宋兴旺的拍案定夺下,终于落下帷幕。

待一切喧嚣散去,村民们怀着激动与憧憬各自归家。

宋小麦则让王氏等人先行一步,自己故意落后了几步。

她望着前方行进间,略有些魂不舍守的大伯,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怪异笑来。

行至人烟稀疏处,宋小麦方才抬脚快走两步,在与宋大海擦肩而过的当口,脚下步子微微一顿。

宋小麦并未转身,只是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丝丝凉气的声音,轻飘飘的开口:

“大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您说...是吧?”

少女似有若无的音量,就这般鬼使神差的,撞进了尚还沉浸在一片恐惧臆测中的宋大海心头...

在宋大海脸色煞白如纸的当口,又闻对方幽幽道:

“我爹和奶奶...在下面...好像挺记挂您的。”

“昨夜,我还梦到他们了呢...”

说完,宋小麦甚至都没看冷汗涔涔的宋大海一眼,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无心之言,便提子步子,翩然离去。

正此时,一股微凉夜风飕飕吹过...

宋大海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浑身血液都跟着凉透。

那双冰冷的,仿佛能看穿他所有亏心事的眼睛,还有那意有所指的话语...尤其提及被他间接逼死的继母和三弟....

“鬼...鬼啊!”

惊魂失魄的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度惊恐的呜咽,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地!

当夜,宋大海便发起了高烧,满口胡话,时而惊恐大叫“别过来!”,时而哭嚎“不是我!”。

足足病了三天,粒米未尽。

长房一家为此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请了郑郎中过来看,下了几副虎狼之药依旧不见好转!

眼看人再这般下去不死也得瘫,第二日一早,宋长贵便借来一架牛车,一家人拖着宋大海朝镇里奔去。

到了镇中医馆,又用了几副药,人倒是缓了过来,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但不知为何,从这一日起,宋大海整个人便变得沉默寡言,及害怕独处。

马桃花一看,自家男人何时有过如此消沉一面,连当着他面取最是宝贝的钱串,都惹不来对方丝毫注意。

后来不知怎的,这事就传到了村里,众人皆道,宋大海这是亏心事做多了,被御赐牌匾浩然正气冲撞了心神,趁机被脏东西附了身,遭了报应!

听到这些谣传的马桃花,跳脚在自家门口骂了半日,唾沫星子横飞,恨不得手撕那些乱嚼舌根的嘴。

可骂声越大,她心里越是发虚。

眼看宋大海日渐萎靡下去,她一咬牙,扭身往村西头跑去,如今宋大田一家被罚后,就窝在那处破落院子里。

她寻上妯娌孙氏,想请对方带自己去对方娘家村子,寻一寻孙家村里的那位仙姑,给自家男人做做法事。

而今的孙氏,经受罚一事后,早已不同往日,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灰扑扑的窝在院子里的矮凳上,也懒得再做面子功夫,除了对自己儿子来宝,对谁都是一副刻薄与怨毒模样。

看到自家落难,便躲的远远的妯娌马氏一家,孙氏更是没有好脸。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孙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眼皮都懒得抬:“大嫂如今想起我们这穷酸亲戚了?求仙姑?”

“呵,那路可远着呢,费鞋费功夫,我可没那空。”

马桃花心里骂了句“贱蹄子”,脸上却还得陪着笑:“他二婶,你看...大海毕竟是你大哥...这...这万一有个好歹....”

“大哥?”

孙氏尖声打断,满是讥讽:“分家抢田的时候,可没见想着兄弟!”

“如今撞了邪,倒想起大哥了?”

她掀起一帘眼皮,讽刺道:“求人办事,空着两只手来?”

马桃花脸上一阵青白交替,心里又将对方祖宗问候了一遍,忍痛从怀里抠出早备下的一撮碎银,约莫十两左右。

她塞进对方怀里,强笑:“哪能啊!”

“这点子心意,他二婶拿着贴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