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机的声音戛然而止,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吴悦按下播放键,却再无反应。
“这不是普通的录音。”她皱着眉头说道,“它是感应到我们进入后才启动的。”
顾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阴冷的墙壁。
破败的天花板上吊着半截电线,随风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敏锐地捕捉到墙角的一丝异样——那是一道极细的划痕,几乎被灰尘覆盖,若非阳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根本无法察觉。
“这里有人来过。”他低声说着,手指轻轻拂过那道痕迹。
这不是自然剥落的墙皮,也不是锈蚀的金属划出的印记,而是某种锐器在地面缓慢拖行留下的痕迹。
吴悦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腰间的配枪,跟着顾尘沿着划痕的方向缓步前行。
走廊尽头的铁门早已锈蚀脱落,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口,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迈入黑暗之中。
地下一层比楼上更加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多年。
灯光早已熄灭,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在墙壁与地面上来回游移。
他们很快发现一间封闭的实验室,铁门虚掩着,推开门,桌上的仪器已经损坏,但仍有大量泛黄的档案堆叠在一起。
顾尘迅速翻阅着,指尖滑过一张张泛黄的纸页,突然停住了。
“这份日志……署名是‘x - 01’。”
吴悦凑近看,只见纸上潦草地写着:
> “命灵实验第1号对象已完成初步意识分离。归墟系统首次成功接入,记忆重构过程持续中。”
> “警告:对象精神状态极度不稳定,存在自我认知错乱倾向。建议终止后续实验。”
> “执行者已介入,计划继续推进。”
“这个人……是执行官吗?”吴悦低声问道。
顾尘摇了摇头,眼神沉静而冷静:“不,这人不是执行官。至少不是现在的执行官。”
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仿佛已经抓住了某个关键点。
吴悦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段话。”顾尘指着其中一段,“他说‘执行者已介入’,说明他在记录时还不是掌控者,而是被执行者操控的对象。”
“你是说……执行官是在之后才诞生的?”吴悦心头一紧。
顾尘点了点头:“如果这些资料属实,那么这位x - 01,很可能就是第一个接受归墟系统试验的人。他失败了,而执行官,则是他失败后的产物。”
吴悦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可我们在镜厅里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个声音……它分明拥有完整的思维和意志。”
“所以它不是简单的失败品。”顾尘的目光落在角落一台老旧的电脑上,屏幕布满灰尘,但接口依旧完好。
他走过去,插上电源,屏幕闪烁几下,竟缓缓亮起。
虽然系统残缺不全,但有一段视频文件仍保留了下来。
画面模糊,图像抖动严重,只能勉强看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镜头前,神色疲惫而狂热。
他开口说道:
“若要掌控命运,必须先摧毁宿命。”
那一瞬间,吴悦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脸虽然模糊,但轮廓与他们在镜厅、梦中甚至现实中多次听到的“执行官”极为相似。
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种病态的执着,而非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与控制欲。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不是操控者。”顾尘沉重地说道,语气沉重如铅,“他是第一个失败的试验品。”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只有风扇嗡嗡作响的余音回荡在耳边。
吴悦握紧拳头,声音有些发涩:“也就是说,执行官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它是后来才出现的?”
“或者更准确地说,它是由多个失败品拼接而成的存在。”顾尘缓缓合上笔记本,目光落在那本实验日志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一句话:
> “当变量觉醒,宿命将重写。”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插入了他们脑中的某道锁。
他们已经无法回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顾尘猛然转身,手电光束扫向门口。
空无一人。
但他们的脚步声明明还清晰可闻,怎么会……
“等等。”吴悦忽然轻声开口,“你有没有感觉到……空气变湿了?”
顾尘点了点头,额头微微冒汗。
原本干燥冰冷的地下室,不知何时变得潮湿闷热,像是置身于某种密闭的水下空间。
“不是环境变化。”他低声说道,“是某种力量在靠近。”
吴悦刚想说什么,头顶的灯忽然一闪。
随即,整间屋子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只有电脑屏幕上残留的微弱荧光,映照出两人紧绷的面容。
黑暗中,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顾尘伸手按住吴悦的肩膀,示意她别出声。
就在脚步声即将抵达门口的那一刻,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有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悄然涌入。
然后,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中缓缓传出:
“你们……不该来这里。”
话音未落,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他们屏住呼吸,心跳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挤压,变得迟缓而沉重。
通风管道中那句低沉的警告余音未落,整间屋子便开始剧烈震颤,墙壁上原本细如蛛网的裂缝迅速扩张,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一般。
黑色液体从裂缝中缓缓渗出,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如同沥青般黏稠,又似活物般蠕动。
顾尘猛地抓住吴悦的手腕:“走!”
两人转身就冲向楼梯口,身后实验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开,一道黑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仿佛只是错觉,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越往上走,空气中的湿气越重,仿佛整个地下室正在被某种未知的存在吞噬。
吴悦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楼梯口已经完全被黑色液体淹没,像一张张伸展的触手,试图将他们拉回去。
“别回头!”顾尘低声喝道,加快步伐。
就在他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般的巨响——整栋建筑似乎塌陷了。
墙体崩裂、钢筋扭曲、砖石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仿佛有某种东西终于挣脱了束缚,正从深渊中苏醒。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地下室入口,刚跑出几米远,整座废弃精神病院便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尘与碎屑。
浓烈的尘雾扑面而来,两人狼狈地摔倒在地,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后怕。
好半天,顾尘才喘过气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微微卷曲,显然是从档案堆里匆忙翻出来的。
照片上是七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站在一间实验室前合影。
光线昏暗,影像模糊,但其中一人站在最角落的位置,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熟悉。
“是他……”吴悦喃喃开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顾尘紧握着照片,眼神深邃如夜。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那些曾出现过的身影、声音、梦境……一切线索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来电显示是空号。
顾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欢迎回家,顾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却变了调的声音。
那语气中带着诡异的温柔,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又像潜伏多年的猎手。
话音刚落,电话挂断。
顾尘怔住了,脑海中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就像现实本身出现了裂痕。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熟悉的办公室中。
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