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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从农民起义到权倾天下 > 第183章 断指泣血,冰魄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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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断指泣血,冰魄凝冠

谷口,地狱的画卷在焦臭与血腥中徐徐展开。三道防线如同被啃噬的朽木,在赤潮的反复冲击下支离破碎。第一道壕沟已被尸体填平,燃烧的鹿砦化作焦黑的残骸。第二道矮墙下,厮杀已进入最惨烈的肉搏阶段。断锋营的士兵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用牙齿、用指甲、用折断的枪杆,与不断涌上来的叛军绞杀在一起。

柳红袖如同浴血的修罗,腰刀早已砍出无数缺口,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蓬血雨。玄甲被叛军的血、火油的黑烟和自己的汗水浸透,冰冷沉重地贴在身上。断指处的旧伤在剧烈的厮杀和刺骨的寒风中疯狂叫嚣,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劈砍,都像是用烧红的铁钎反复捅刺着神经末梢。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左翼!补上去!”她的嘶吼声在震天的喊杀中依旧清晰,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几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兵咬着牙,挺着长枪,嚎叫着冲向被撕开的缺口,用单薄的身体撞向叛军厚重的盾牌,瞬间被数支长矛洞穿!他们的惨叫被淹没,尸体成了迟滞敌人脚步的障碍。

“蜂窝弩!齐射右翼攀墙之敌!”柳红袖的刀指向右侧矮墙,那里数十名叛军正借着云梯疯狂攀爬。

“嘣嘣嘣——!”残存的几十架蜂窝弩再次发出怒吼,密集的重箭将攀爬者如同下饺子般射落。然而,弩箭的嘶鸣也暴露了位置,叛军阵中数架床弩调转方向,粗如儿臂的巨弩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扎入弩阵!

“轰!咔嚓!”

木屑与血肉横飞!一架蜂窝弩连同周围的五名弩手瞬间被撕碎!飞溅的碎骨和内脏泼洒在柳红袖冰冷的甲胄上,温热粘稠。

时间如同被鲜血浸泡,沉重粘滞。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柳红袖已无法分辨。断锋营的伤亡超过一半!老兵死伤殆尽,民夫崩溃逃散又被督战队砍杀,少年兵稚嫩的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狰狞和濒死的疯狂。防线摇摇欲坠,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代…代帅!”一名满脸血污、左臂不自然扭曲的校尉踉跄着扑到柳红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顶…顶不住了!第三道防线…被…被突破了小半!弟兄们…快死光了!”

柳红袖一刀劈翻一个冲上矮墙的叛军,腥热的血喷了她一脸。她抹了把脸,视线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那些在血泊中抽搐的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最后定格在校尉绝望的脸上。三个时辰…李长天要的三个时辰,才过去多久?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寒潭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不同于叛军号角、更加苍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穿透阴云的曙光,骤然从谷口侧后方、那片被称为“鹰愁涧”的险峻山梁上传来!

紧接着,是如同滚雷般沉闷、却带着大地震颤的马蹄声!一面残破却依旧狰狞的黑色磐石大旗,在鹰愁涧陡峭的山脊线上猛然展开!旗帜之下,是如同黑色铁流般倾泻而下的骑兵!为首一人,身形魁梧如铁塔,挥舞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柄战斧,发出震碎云霄的咆哮:

> **“磐石营!凿穿他们——!!!”**

磐石!是磐石和他的磐石营残部!他们竟在休整不足半日后,奇迹般地翻越了连飞鸟都愁的鹰愁涧天险,如同神兵天降,狠狠砸向了叛军攻势最猛烈、也是侧翼最薄弱的腰肋之处!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侧后方的雷霆一击,瞬间将气势如虹的叛军前锋拦腰斩断!正在猛攻谷口防线的叛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后方督战的慕容垂赤色大纛疯狂挥舞,试图稳住阵脚,但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磐石将军来了!杀啊!”

谷口防线,原本濒临崩溃的断锋营残兵,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绝望瞬间化为狂喜和滔天的杀意!柳红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所有的疲惫和剧痛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机驱散!她猛地举起卷刃的腰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撕裂寒风:

> **“断锋营!反击——!把狗娘养的推回去——!!!”**

“杀——!!!”

残存的断锋营士兵,爆发出最后的、野兽般的嚎叫,跟随着柳红袖,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摇摇欲坠的工事后涌出,向着陷入混乱的叛军发起了绝地反扑!

谷口战场,瞬间攻守易势!磐石的铁骑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在叛军阵中疯狂搅动、切割!断锋营的残兵则如同复仇的恶鬼,死死缠住正面之敌!叛军前锋彻底崩溃,自相践踏,丢盔弃甲,向着来路狼狈溃逃!

柳红袖冲杀在最前方,刀锋所向,残肢断臂纷飞。断指处的剧痛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下变得麻木,只有一种冰冷的、杀戮的快意在血管中奔流。她看着溃败的赤潮,看着磐石营黑色的战旗在敌阵中猎猎飞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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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冰魄凝冠,血令如山

寒潭洞,火室。

洞外谷口的喊杀声、爆炸声、以及那突如其来的雄浑号角与马蹄奔腾,如同汹涌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厚重的冰壁,也冲击着火室内死寂的空气。

李长天依旧半躺在裘皮椅上,双目微阖。枯瘦的手指搭在玄铁兵符之上,指腹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狼首獠牙的冰冷轮廓。洞外的喧嚣战报,似乎并未在他深潭般的面容上激起丝毫涟漪。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搭在兵符上那稳定得可怕的指尖,证明他并非沉睡。

突然,密室石门被猛地撞开!不是传令兵,而是陈墨!他脸色惨白如纸,官袍上沾染着刺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点,气息紊乱,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悸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踉跄着扑到石案前,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嘶哑颤抖:

> **“主…主公!血鸦令…执…执行了!”**

李长天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缝隙。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落在陈墨官袍的血迹上,落在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陈墨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声音更加艰涩:“隔…隔离区…已…已按令彻底封锁…凡试图冲出者…无分老幼…无论…无论是否显现疫征…尽…尽数格杀…尸首…堆积于隔离区中心空地…已…已泼洒火油…” 他说到这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声音带着哭腔,“…然…然就在点火焚尸之前…属…属下亲眼所见…那…那尸堆之中…有…有数人…尚…尚在抽搐…其中…其中一妇人…怀中…犹…犹紧紧抱着一个…一个尚在襁褓…未…未曾染疫的婴孩啊!” 他终于无法抑制,干呕起来,身体剧烈颤抖。

火室内,死一般的寂静。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如同丧钟。侍立的亲卫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孙老闭上眼,老泪纵横,枯瘦的身体佝偻着,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襁褓中的婴孩…未曾染疫…与染疫者一同被格杀…即将被投入焚尸的烈焰…

这已超越了战争的残酷,踏入了人性灭绝的深渊!

李长天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深陷的眼窝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陈墨的恐惧、孙老的悲恸、亲卫的颤抖。他搭在兵符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玄铁狼首冰冷的棱角,似乎更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肉。

良久,久到陈墨以为他会暴怒或崩溃时。

李长天极其缓慢地、近乎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 **“…烧…”** 一个冰冷、干涩、没有任何起伏的音节,从他唇间溢出。如同寒潭深处万年玄冰的摩擦。

这一个字,如同九幽之下的判词,彻底冻结了火室内所有人的血液!

陈墨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解,死死盯着李长天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无法理解!那个曾经在李家村为了一口活命粮而怒杀税吏的李长天,那个在破庙篝火下高喊“还黎民太平”的李长天…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连襁褓婴孩都能下令投入火海的…冰冷怪物?!

孙老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身体晃了晃,颓然坐倒在地。

李长天没有再理会他们。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字耗费了他所有力气。只有那只握着玄铁兵符的手,依旧稳定地放在锦被上。指腹下,狼首獠牙的纹路,似乎已深深烙印进了他的骨髓。洞外的喊杀声渐渐远去,谷口的胜利欢呼似乎隐隐传来,但这一切,都被隔绝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之外。

冰窟之中,权柄的冠冕,正由最纯粹、最冰冷的死亡与绝望,悄然浇筑成型。屠龙者的鳞片,已覆盖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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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断指寒潭,余烬微光

谷口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焚烧尸体的浓烟在寒风中呜咽。磐石营的铁骑正在追击溃散的叛军残部,肃清战场。断锋营…或者说,断锋营的残骸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浸透鲜血的焦土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柳红袖拄着卷刃的腰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玄甲破碎,露出内里染血的素色衣袍。断指处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在战斗的狂热退潮后疯狂反噬,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抽搐。她看着满目疮痍,看着那些永远凝固在稚嫩脸庞上的少年兵,看着磐石营骑兵远去的烟尘…三个时辰,他们用命填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肃清战场、搜查残敌的磐石营都尉,脸色极其难看地快步走到柳红袖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惶:“柳将军…发现…发现几个行踪诡秘之人…非叛军装束…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几枚造型奇特、通体乌黑的菱形令牌,令牌边缘刻着一圈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纹路。

柳红袖瞳孔骤然收缩!

蛛网!陈墨掌控的京城情报网“蛛网”核心成员的标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谷口战场?而且是在这大战刚歇、混乱不堪的时刻?

“人呢?”柳红袖的声音瞬间冷如寒冰。

“被…被我们围住时…全部…全部服毒自尽了!牙齿里藏的毒囊!”都尉的声音带着后怕。

灭口!柳红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比谷口寒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蛛网的核心成员,潜伏到激战后的谷口,然后自杀灭口?他们在找什么?或者说…他们在确认什么?联想到陈墨之前关于京城暗线异动的模糊情报…一股巨大的阴谋气息扑面而来!

“尸体在哪?带我去!”柳红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厉声道。

尸体被拖到一处相对干净的背风处。柳红袖蹲下身,不顾血腥和污秽,仔细检查。很快,她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贴身内衬夹层里,摸到了一小片被鲜血浸透、但材质异常坚韧的薄皮纸。她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缝线,取出纸片。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特殊药水绘制的、极其简略的图画——一个深入山腹的洞穴轮廓,旁边标注着一个微小的、代表寒气的符号。而在洞穴入口的位置,画着一个醒目的红色交叉标记!

寒潭洞!标记!

柳红袖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不是普通的刺探!这是针对寒潭洞的精准定位标记!是给谁看的?京城?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李长天重伤苏醒的消息,竟已泄露至此?敌人甚至知道他被转移到了寒潭洞!这标记一旦被送出…

她猛地抬头,看向寒潭洞方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和冰冷的杀意!谷外的敌人暂时退却,但谷内的阴影,却已悄然笼罩了最后的堡垒!而那个刚刚下达了焚婴血令的男人,正无知无觉地躺在那冰窟之中!

她攥紧了那片染血的皮纸,断指处的剧痛尖锐到让她眼前发黑。权力的腐沼深不见底,血色的冠冕下,是更深的黑暗与背叛。她刚刚从谷口的死亡线上爬回,转眼又跌入了另一个更加凶险的旋涡。

潜龙谷的寒风呜咽着,卷起焦黑的灰烬和血腥,如同为这血色冠冕的加冕,奏响了一曲绝望的挽歌。而柳红袖手中那片染血的标记,如同一点微弱的余烬,在无边的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不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