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深签完字,将笔冷冷一扔。
“满意了?”他挑眉看向宋景棠,那双历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盛满冷冰冰的讽刺和一丝厌恶。
满意?
呵,这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宋景棠平静地将协议书收好。
她越是淡漠,霍云深心里的火气就越大。
“忍了这么多年,等到离婚再狠狠算计我一笔……宋景棠,真有你的。”
霍老太太听得直皱眉,欲要张嘴骂。
却先听见宋景棠一声冷笑。
“呵。”
她终于抬眼看向霍云深,这个她曾经耗费半生去爱的男人。
以前只是看着霍云深这张脸,她都会心软,都会觉得幸福。
可现在明明还是这张脸,却是面目可憎地令她作呕。
也许他从来都不曾惊为天人,只是她的爱,给霍云深镀了层金身罢了。
她目光里包含的情绪太重,霍云深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他皱眉:“你笑什么?”
宋景棠嘴角弧度扩大,她托着下巴,愈发认真看他。
“我在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长得也一般,只是自恋得很。”
霍云深眼底掠过一丝恼色:“宋景棠!”
“霍云深,你扪心自问,你配让我苦心经营,拿十五年的人生来算计吗?”宋景棠语调慵懒,更显轻蔑,“剥开出身,你个人能力简直可以用平庸来形容,拉低我的基因。而且霍家虽然有钱有势,但也算不上什么顶级豪门吧。”
她瞧着霍云深越来越黑的脸,笑容更灿烂了。
“放心啊霍先生,如果我当年没有鬼迷心窍,真想钓金龟婿的话,百分百不会选你。”
“……”霍云深猛地起身,身下的椅子被惯出去半米,“宋景棠,你他妈有种!”
“云深!”霍老太太皱眉。
霍云深压着火气,甩脸就走。
“霍先生。”宋景棠在后面叫住他,提醒道,“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属于我的资产,请你在七个工作日内,全部过户到我名下。否则我会申请强制执行。为了节约你的时间,明天早上九点,我们民政局门口见,把证领了。”
‘砰——’
茶室的门被霍云深摔得震天响。
宋景棠端起面前茶水,淡定浅抿了一口。
霍老太太叹了口气。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宋景棠将超市地址和储物柜的密码都告诉了霍老太太,霍老太太即刻安排人把里面的相机取出来。
霍老太太欲言又止:“景棠…”
宋景棠知道老太太的心思。
“您放心,我手里绝对没有任何备份。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对付霍云伊,我也是被逼无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霍老太太羞愧难当。
“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们,是我老太婆对不起你……”霍老太太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我也对不起你爷爷。”
提到爷爷宋鸿益,宋景棠脸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老夫人,我今天来,还想问您一件事。”宋景棠看向霍老太太,沉声道,“当年我爷爷离开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您,您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
爷爷宋鸿益七年前参加完她的婚礼,就离开了。
只留给她一封信。
他在信里说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完成他最后一本医书,让她不要找他。
当年她要嫁给霍云深,爷爷也是不赞同的,但他没有阻拦。
‘你跟你妈妈一样倔,爷爷拦不住你,你的人生,是苦是乐,以后都要自己负责了。’
宋景棠并不后悔,她爱的时候便豁出一切,只是这一段感情,真的太苦太苦了。
宋景棠强忍着鼻酸,恳求霍老太太:“老夫人,您要是知道我爷爷的下落,求您告诉我吧。我想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霍老太太纠结了许久,看着宋景棠瘦削苍白的脸,恍惚想起当年初见的时候。
宋景棠不过十二岁,是个活泼机灵的小丫头,眼眸亮晶晶的,并不怕她,还跑到她面前说:‘奶奶,你长得好像菩萨。’
霍老太太闭眼长叹一声,“罢了,就当我背信一回。只是景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宋景棠心口一紧,不敢多问,只说:“好。”
霍老太太便写了个地址交给宋景棠。
“那地方只有周日才允许探视。”
宋景棠将地址在脑海里过了两遍,又仔细收好了,她起身跟霍老太太辞别。
“老夫人,我走了,您保重身体。”
“景棠!”霍老太太追出来,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她老泪纵横,抬起手摸了摸宋景棠的脸,“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我老太婆对你不住,霍家…对你不住。”
宋景棠俯身轻轻地抱了抱老太太。
“您待我很好。”她柔声道,“您在乎霍家人,也没有错。”
她理解老太太的私心。
老太太再疼爱自己,她终究是霍家的老夫人。
霍老太太浑身狠狠一颤。
宋景棠什么都明白,她内疚得不敢抬眼看她。
“保重,老夫人。”宋景棠轻拍了拍老太太的背,毫无眷恋地放手离开了。
在距离老太太院子不远处湖心的凉亭里,霍云深的身影隐匿在暗处,静默地看着宋景棠的身影走出来,一路离开视线。
他指间夹着烟,一点橘红色的火星在夜风里明明灭灭。
霍云深猛吸了一口,吐出不成型的白色烟雾,那双桃花眼在雾色后阴寒冷冽。
他脚边,已经散落着好几个烟蒂。
江舟的电话,在此时打了进来。
“霍总,我紧急查了一下,霍斯礼名下没有多出来任何股份。霍太……”江舟一咬舌尖,改口,“宋小姐她没撒谎,她没有出售股份。恐怕这又是霍斯礼在外面故意吹的牛,估计他是想误导一部分股东,在后天的股东大会上,能捞点好处。”
霍云深听完,才彻底放下心。
“辛苦了。”他长指一松,抽了一半的烟掉在地上。
霍云深正要挂断,又听见江舟小心翼翼的声音。
“霍总,您…真离婚了?”
霍云深抬脚用力踩灭烟头,他嗓音冷冽,透着一丝不爽的戾气,“怎么?我离婚还要先给你打个报告?”
“不不不…是属下多嘴。”江舟忙道,“那我先挂了,您早点休息。”
“江舟。”霍云深叫住他,不是滋味地抵了抵腮,阴沉道,“让司机明天早上八点到别墅,送我去民政局。”
……
宋景棠人往外走,她淡淡瞥了眼身后,是霍老太太安排的保镖,在不远不近地护送她出去。
路过主楼的时候,那边一片灯火通明。
宋景棠听见霍云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二楼卧室传出来,伴随着砸东西的巨响。
“滚开,都滚开!我不出国!”
霍云伊披头散发地冲到了阳台上,“谁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霍母心疼死了。
“云伊,你别这样。你爸让你出国避避风头,也是为你好啊!你在国外待半年,等风头过去了,就回来嘛!”
霍云伊尖叫:“我为什么要出去?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些人明明没把我怎么样!”
“这…这也要外人信才行啊!”霍母也是惆得不行,“之前好几家想跟我们联姻的豪门,现在都对你避之不及,你爸他脸都丢光了!”
霍母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云伊,你听话,现在网上信息那么多,只要你去国外待一段时间,你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淡忘的。”
霍云伊快疯了。
“我说了我没被强暴!本来该名声烂了的是宋景棠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人害我……”霍云伊撒泼尖叫着,忽然,她余光注意到楼下一抹熟悉的人影走过去。
霍云伊眼睛猛地瞪大了,恨得牙痒痒,“宋景棠!宋景棠你这个贱人,你居然还敢回来!”
她一头撞开上前拉她的霍母,近乎癫狂地冲出去,她顺手还抓起了桌上一把剪刀,箭步冲下楼,直奔宋景棠而去。
“宋景棠,你这个贱人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霍云伊尖叫着扑向宋景棠,“我要杀了你!”
然而她连宋景棠的衣角都没沾到,先被暗处窜出来的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按住了胳膊,跟拎小鸡崽一样架了起来。
“放开我!”霍云伊气得破口大骂,“你们是霍家养的狗,居然敢护着宋景棠这个贱人!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奶奶开了你们!”
两个保镖皱了皱眉,没有更多反应,但抓住霍云伊胳膊的手明显力气更大了。
霍云伊霎时疼得吱哇大叫,手里的剪刀也掉落在地。
宋景棠走上前,捡起了那把剪刀在手里把玩着。
赶过来的霍母看见这一幕吓了个半死,腿都软了。
“景棠啊,你别伤害云伊,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她知道这两个保镖是霍老太太的人,现在霍老太太有意护着宋景棠,今晚在霍家园林里,便谁也动不了她。
宋景棠真要是一剪刀捅在霍云伊身上,只要不捅死她,霍老太太是不会管的。
见宋景棠拿着剪刀朝霍云伊走过去,霍母急得眼泪直冒,真的跪了下来,给宋景棠磕头。
“景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伤害云伊,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还是个孩子?
多熟悉的词,霍云深以前也这么对她说过,说霍云伊只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