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城,镇妖司。
现任主事奕佩,同时也是正道宗的内门弟子,此刻端坐在巨大的黑檀木圆桌主位,娇小的身躯在宽大椅背的衬托下略显反差。
她努力挺直腰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
在她身旁,副手黄鑫泰,来自黄元宗内门弟子,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正将一份卷宗摊开。
“主事,那青狐妖君,已遁入雷霆禁地深处。”黄鑫泰声音低沉。
奕佩微微颔首:“飞云门的凌云志师兄,不是早已前往?”
“正是。凌云志师兄修为精深,剑术通玄,但禁地凶险莫测……”黄鑫泰顿了顿,继续道,“此外,我们在外围还截获了几个行迹鬼祟之徒,其神魂受控的痕迹,与之前发现的‘方外天魔’如出一辙。”
奕佩揉了揉眉心,轻咳一声:“这些天魔,阴魂不散,禁之不绝。寻常手段连捕捉都难,这次可有什么新发现?”
黄鑫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搜魂的结果与以往大相径庭。他们自称来自一艘横渡星海的巨大移民舰,他们的资源分配极度不公。上层人享尽奢华,下层人则被强制接入一个名为‘光脑’的虚幻世界,沉溺其中,以此消磨反抗意志,维持那扭曲的秩序。”
奕佩坐直身体,揉了揉脑袋:“我们这里的一切也都属于光脑营造出来的吗?”
“按他们的‘认知’,是的。”黄鑫泰重重敲了下桌面,发出沉闷的回响,“整个天地,万灵众生,都不过是那‘光脑’运转下的一串数据、一段程序。一个掌控一切意识、编织所有世界的……绝对主宰。”
一股寒意从奕佩尾椎骨窜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下意识地环顾这威严的镇妖司大堂,那些坚实的梁柱、流转的阵法灵光、乃至她自身凝意期的修为,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虚幻。
“我们……也会被那东西控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按他们的说法,只要未达‘六阶’——即唤识之境,超脱凡俗认知的束缚,皆在‘光脑’掌控的范畴之内。”黄鑫泰语气沉重,“聚灵、塑魂、炼体、锻魄、凝意、唤识……我们修行的六境,在他们口中,不过是数据权限的提升罢了。”
奕佩双手捂住额头,指节微微发白:“唤识……谈何容易!我困于凝意巅峰已有三载,瓶颈坚若磐石……”
“还有一事,颇为蹊跷。有人……揭了青狐妖君的‘杀妖榜’。”
“哦?是三宗五门的弟子还是哪个厉害散修?”
黄鑫泰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都不是。揭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修为,不到二阶(塑魂期)。“
奕佩站起身,娇小的身影快步走到大堂侧殿。那里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玄黑色石碑——镇妖榜。
碑身雷纹隐现,暗金色的妖名如同活物般在碑面缓缓流淌。其中,“青狐妖君”四个字高居其上,位于六大妖王其下。
“不到二阶?”奕佩秀眉紧蹙,“又是那些不知死活的‘方外天魔’搞的鬼?他们行事乖张,倒也可能……但青狐妖君已入雷霆禁地,那是连凌云志师兄都需谨慎的地方,一个塑魂未满的小家伙……他想做什么?送死吗?”
黄鑫泰走到奕佩身侧,沉声道:“我已经找人去暗中探查此人底细,雷霆禁地非同小可,凝聚了神国雷霆战神的本源之力,掌握了其本源,有可能让我们进入方外天魔的世界。”
奕佩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凝练的淡青色灵力,轻轻点在“青狐妖君”的名字上。
名字的光晕微微波动,反馈回一丝微弱却依旧凶戾的妖气感应,以及一个极其模糊、指向禁地深处的方位。
“妖名未黯,血纹未散,就在禁地核心区域附近。”奕佩收回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灼热感,“凌云志师兄的追踪印记也在那附近……两者距离似乎不远。”
她转身踱回桌边,小巧的靴子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外天魔降临此界,虽大多行为怪异,悍不畏死,但其行事也并非全无逻辑。他们似乎对获取此界的‘高权限’——也就是强大的力量或特殊物品——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青狐妖君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不到二阶的天魔,明知必死也要去搏?”奕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快了几分,“难道青狐身上,有关于‘光脑’的线索?或是……能对抗‘光脑’的东西?”
“静观其变。”奕佩做出了决断,声音恢复了主事的沉稳,“第一,严密监控‘杀妖榜’。第二,加派人手,在雷霆禁地外围设立警戒线,所有试图进出禁地者,无论身份,严加盘查!第三……”她看向黄鑫泰,“留意是否有异常的低阶修士试图潜入,特别是……身上可能携带奇怪物件的人。不必主动接触,只观察,回报。”
“好!”黄鑫泰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安排。
大堂内只剩下奕佩一人。
她看着镇妖榜上,最显眼的那个名字,不死妖皇-西斯。
......
来福客栈。
昏黄的烛光在密闭的房间里跳跃,将李泽鹏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盘膝坐在蒲团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瓶塞拔开,一股精纯而炽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正是他从云阁拍卖会上拍得的——附灵丹。
丹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动的淡红色,内部封存着一缕跳跃的离火。
“此物,正合我用。”他低语,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正惊恐地蜷缩在角落的紫电云狐。
李泽鹏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声音却冰冷如铁:“小家伙,莫怕。”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枚珍贵的附灵丹投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灼热的洪流,直冲识海!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李泽鹏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但他强行稳住心神,双手掐动一个极其诡异、带着邪异气息的法诀。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撕裂。渐渐地,在他头顶上方,一团朦胧、不断扭曲的淡白色光晕被硬生生剥离出来——那是他灵魂本源被撕裂出的一小部分碎片!
李泽鹏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衣衫,但他眼神中的疯狂却更甚。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对着那团灵魂碎片开始揉捻、锻造。每一次揉捻,都伴随着他自身神魂的剧痛和碎片发出的无声尖啸。
“凝!”李泽鹏低喝一声。
随着他最后一个法诀打出,那团被反复锤炼的灵魂碎片猛地收缩、固化,形成了一个微缩版的、模糊不清的李泽鹏虚影。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表面也如同水波般一阵荡漾,一个与他本体几乎完全一致的分身,缓缓从本体中“站”了起来。
分身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精致的傀儡。
那被锻造过的灵魂碎片,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分身的眉心。空洞的分身眼中,骤然亮起一丝微弱却带着李泽鹏特有神采的光芒,但转瞬即逝,重归死寂。
李泽鹏他从贴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两道灵符。符纸呈现出古朴的暗黄色,上面用极其精纯的朱砂绘制着复杂玄奥的符文,这是天清宗出品的“化形引魂符”。
他将两道灵符,郑重地交到了分身的手中。分身木然地接过,指尖灌注进一丝李泽鹏本体传递过来的微弱灵力。
嗡!
灵符无火自燃!暗黄色的符纸瞬间化作两团纯净的、散发着淡淡清辉的火焰。火焰迅速蔓延,将李泽鹏的分身完全吞噬。
火焰熄灭的刹那,一道更加凝练、却带着强烈李泽鹏气息的分魂,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李泽鹏本体眼中精光爆射,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道分魂,毫不犹豫地将其按向紫电云狐的额头!
“吱——!!!”
紫电云狐发出凄厉的尖叫,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强烈的紫色电光,试图抵抗。但李泽鹏早有准备,另一只手迅速打出数道禁锢法诀,压制住它的反抗。那道冰冷的分魂,强行撕裂云狐脆弱的识海屏障,蛮横地钻了进去!
云狐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翻滚,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恐惧和迷茫。
良久,云狐停止了挣扎。
李泽鹏满意地笑了:“以后,你便是我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