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策收回目光,朝书院而去,心里却忽然想到,前些天云锦说起的染料一事。
过去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找到替代的染料没有?
如果没有,还得赔出去不少钱。
他摇头一叹,脚下步伐加快,没多久就到书院了。
但他刚走进课室,就见同窗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
裴不言一见赵策进来,立刻兴奋地朝他招手:“赵兄,快来!有大消息!”
“什么消息?”
赵策放下书袋,一脸纳闷。
最近书院也就仇虎来时轰动了一下,再后来就没什么大事了,不过看他们这高兴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
“罗显贵你知道吧?”裴不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就是因私盐案被抄家下狱的罗家家主,罗婉儿她爹。”
赵策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这个罗显贵写了封血书,想贿赂衙役,让他们把信交给一家镖局,送到府城去。”裴不言继续道,“结果信没送出去,自己反而险些被打死,真是可怜,啧啧。”
赵策略感惊讶。
家都被抄了,还有钱贿赂衙役?
这罗家的私藏倒是不少。
他转念一想,上次罗婉儿来找自己时,还说她在某处别院里藏了几千两银子。
这种藏钱的地方,肯定不止一个。
罗家有钱贿赂衙役,倒也正常。
但他还是有些好奇:“既然给了钱,罗显贵为什么还会被打?”
裴不言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封血书中提到了某个官吏,衙役不敢送出去,便直接焚毁了,还想借此给他个教训,所以下手狠了些。”
官吏?!
赵策双眼微眯,很快联想到了先前罗婉儿说,薛英才是私盐案的主谋之事。
看来她说的多半是真的了。
“赵兄?”
裴不言见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赵策淡淡一笑,“只是意外,这罗显贵竟还认识府城的人。”
他顿了顿,又低声问道:“对了,你可知道他那封血书原本是要送去府城给谁的?”
裴不言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县衙那些人嘴巴紧得很,关于收信人是谁,一点口风都不露。”
正说着,钱夫子已步入课堂,众人纷纷归位,裴不言也只能作罢,低头翻开书本,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赵策也打开书本,边看边听讲,还不时记下要点。
当然,中途还不忘点拨了裴不言几下,后者原本听得云里雾里,但经赵策一解释,倒也能渐渐明白些内容,频频点头,脸上满是佩服之色。
中午放学时,裴不言刚把书本塞进桌屉,便转头想叫赵策一起去吃饭,好表谢意,可旁边早已没了人影。
“走这么快?”
他有些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每天书院和家两点一线地跑,赵策怎么就不嫌累呢?
这大热天的,太阳毒得能烤熟鸡蛋,他在外面站一会儿都觉得头晕眼花。
果然还是自己太菜了吗?
而这边,赵策这次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到布坊走了一趟。
布坊此时只有岳父苏万一人,他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后,嘴里不住叹气。
听到脚步声,他连忙收敛情绪,笑着迎了上来。
见来人是赵策,他不由一愣:“贤婿来了?快坐快坐!吃饭没?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旁边饭馆给你炒俩菜?”
“不用,我等会回家吃。岳父,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赵策把余业母子及余曙在匠心坊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
苏万一听,顿时气的不行:“他们就是仗着匠心坊里,就段丫头一个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我回头就去找他们说道说道去。”
余家虽然不是他们石桥村的,但也离得不远,去一趟也费不了什么事。
赵策一笑:“岳父不用亲自上场,只要把他们所说的话,在村里宣扬一下就行了,像他们这种气焰嚣张的,得罪的一定不止段姑娘,只要把消息传回村里,点把火,自然会有人煽风的。”
“你小子,脑子活络得很呐!这法子好,既不动手,也不撕破脸,却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苏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人段丫头!”
“好,那就有劳岳父了。”
赵策点头致谢,随后便问起了染料的事。
苏万道:“子恒已经联系上了两家打算出售染料的商贩,等谈妥价格、交钱提货,就可以直接用来染布了。”
听闻终于有染料可买,赵策也露出了几分惊喜之色:“是哪家的染料?价钱开得高不高?”
他先前用的胭脂虫,是从一对胡商手上买来的,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寄生在特定橡树上的昆虫,数量稀少,运输艰难,极为难得,也很难买到。
“一家是来自府城的商队,说是从岭南运来的苏木。”苏万继续道,“那边瘴气弥漫、路途艰险,运输不易,所以这苏木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如今要价二两银子一斤。”
“另一家则是桃县的一间布坊,因为生意惨淡,撑不下去了,正把库存的东西低价甩卖,其中就包括一批茜草。”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只是这批茜草存放时间太久,前些天又下了雨,受了潮,发了霉。你看——”
苏万边说边打开旁边柜子,取出一把茜草,平铺在展柜上。
赵策低头一看,果然见那茜草色泽发黑发暗,表面还带着些许霉斑,明显保存不当。
他眉头微皱,摇头道:“这茜草已经发霉了,若用来染布,不仅颜色不佳,还可能对人身体有害。即便再便宜,也不能要。”
苏万一听,顿时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可眼下就这两种选择了,苏木价格太高,若是全用它来染布,恐怕我们非但赚不到钱,还得倒贴本钱,这可怎么办啊?”
他越说越无奈,语气中满是苦涩:
“说来也是倒霉。先前鼠疫爆发,布坊停业大半年,几乎没进账。好不容易熬到疫情过去,刚缓过一口气来,偏偏染料产地又出了问题,可厂里还有那么多工人要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