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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出口的那一刹那,他自己也愣住了。

这句话,说得像是质问,却更像是探寻。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选择,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何要用自己血肉之躯,去为一群士卒、一个营地、一道军令,负起所有惩罚。

这不是一个贵人应当承的事。

白衍初听到这话,垂在车帘处的手,指节微微发白,缰绳被他紧紧攥起,仿佛一触即裂。

车内沉默片刻。

随后,帘子被一只带血的手缓缓掀起。

萧钰半倚在车中,眼神带着虚弱后的冷静,目光轻轻落在耶律屋质脸上。

她的声音极低,却含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大人问出这话……就说明大人与我,不是同路之人。”

她顿了顿,语气无悲无喜:

“皇亲贵胄的命,是命;百姓、将士们的命,亦是命。一点皮肉之苦,能换千条人命,自当是值得的。”

话音落下,帘子缓缓垂下。

像是一道无形的门,将他们彻底隔开。

马车随即驶离,轮辙碾过湿润的青石,留下一路痕迹,隐入晨曦。

耶律屋质立在原地,眼中翻涌的情绪,终被那一句“不是同路之人”凝结成寒霜。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这番话。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们之间,真的隔了一整座天下。

车内一片静谧。

白衍初低头褪下外袍,将干净的一面仔细地摊平,小心翼翼地垫在萧钰身后。他的动作温柔又克制,指尖偶尔触到她的发梢或肩头,却如临深渊般迅速收回,唯恐惊扰她哪怕一丝。

“靠着点,会好些。”他声音很轻,几乎是低语。

萧钰却倔强地摇了摇头,背脊仍僵挺着:“不用……坐一会儿就好。”

白衍初眉心微皱,没再劝。只默默地为她掖好毯子,将手中温热的水盏递上,却始终一言未发。他能看得出,她已虚弱得连眼皮都不愿抬起,却仍不肯倚靠他一点。

像只努力得提着一口气,吐出来,就彻底地卸了。

这份倔强,教他又心疼,又无可奈何。

片刻的沉默后,萧钰忽然开口,语气极淡,却藏不住一丝警觉与疲惫:

“阿初,我们恐怕……得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白衍初手一顿,转头看她,眼神微凝:“怎么突然想挪窝了?”

萧钰偏过脸去,望向窗外一掠而过的街景,语气如常,却仿佛心早已飞至千里之外:“挨棍子的时候,我感觉太后……对我起了杀心。”

白衍初静默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这是你第二次说,要跑路了。”

他偏头,目光缓缓落到她脸上:“可想好了?云梦楼,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像是无意问出,却击中了她心中最难答的一处。

萧钰一愣,眼中闪过些许迟疑。

她沉默了一息,忽而咧嘴笑了,带着点狡黠,把问题抛了回去:

“白大人,有什么安排么?”

这一声“白大人”叫得轻轻柔柔,像一缕春风拂过酒盏,软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白衍初心头一震,抬眸正撞入她如水的眼眸中,仿佛轻飘飘撩了一把,酥到了骨子里。

刚才他还在因她对耶律屋质那一句温声解释,而酸得牙根发痒,此刻却因这句“白大人”,酸味顿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近无法压抑的雀跃。

帘落之处是尘世之外的片刻私密。

他低头看她,终于没忍住,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像燕翅拂过水面,浅尝即止。

“嗯……?”萧钰愕然,未及反应,只觉那一吻落在嘴角,既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微微睁眼,尚未开口,白衍初已重新坐好,侧身支着头,一脸餍足的笑,像只偷了腥的猫。

“不是在说正事吗?”她有些哭笑不得,目光中却无半分真恼。

“唔……”白衍初拿腔作调地拖了个尾音,轻飘飘回她一句,“容在下,好好想想。”

萧钰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搓着手里的毯角,不知是为了遮掩方才那一吻的尴尬,还是掩去心底悄然生出的某种情绪。

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咯吱声,像是悬在头顶的琴弦,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被轻轻拨响。

她忽地开口,嗓音轻哑:“阿初……你有没有后悔?”

白衍初挑眉看她:“嗯?”

“若不是我,”她缓缓道,语调低沉,“你现在也应当是朝中清贵;又或者在九州天地,逍遥自在,不必在这腌臜浑水里,同我一起赌命。”

白衍初沉默了下,嘴角微微扬起。

“这话要是换成别人说,我早就翻脸了。”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角,有些无奈地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我看成那种只图安稳、怕死贪生的性子了?”

萧钰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我不是什么清流,也不是什么英雄,”他语气一顿,认真地看着她,“可若你在泥里,我也不可能站在岸上假装不知。”

车窗外风声渐疾,远处传来巡夜兵甲铿锵的马蹄声,一瞬间,仿佛提醒了他们所处的局势——朝局汹涌,暗流不止。

萧钰垂下眼帘:“太后盯上云梦楼,未必只因兵权……云梦楼里怕也藏了她不愿揭开的旧事。若我动得早,她也许只是提防……可现在,我成了她的刺。”

她抬眼看他,眸色清冷,“而你,是我唯一的缓冲。”

白衍初不语,半晌才缓缓点头:“明白。”

“若局势真到那一步,我会带你走。”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却分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钰闻言,忽然笑了。那笑意像初春残雪下的一点绿芽,倔强又不易察觉。

“你知道,我其实没那么想逃……”

白衍初望着她,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可你一说要带我走,我就……有点想逃了。”她喃喃低语,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试探。

白衍初眼神一动,像是明白了什么,忽地低头靠近了些,语调带了点不正经的调笑:

“晓晓,你这是不是……在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