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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沉寂半息。

兰姨望着她,神情平静,眼神却像穿透了很久的过去,语气轻缓却无比清晰:

“我原本,是咒门的圣女。”

这句话一落,四下骤然静了。

“咒门……”她轻轻一笑,自嘲而淡漠,“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咒门。那场乱世之后,门中凋敝,我未能护住族人,也没能护住那段传承。那些术法被人偷去,改头换面,如今还披着咒门之名,被天道术士拿去招摇撞骗。”

“可笑的是,世人还当他们是正统。”

她低头抚着膝头的衣角,声音低了几分:“而我……也不过是个失了家的废人。”

“所以你才会隐在云梦楼?”萧钰轻声问。

兰姨轻轻点头:“云梦楼容我,我便留了下来。能护住几个孩子,不算白活一场。”

萧钰沉默半晌,又问:“那……黎姨,她也是巫族,对吧?”

兰姨一听此言,神色明显收紧,语气带了几分冷意:“她是鬼巫的巫女。”

“鬼巫?”萧钰讶然,“那不是……”

“真正的正统。”兰姨平静地说,“咒门如今所用的摄魄术、镇墓引魂之类的咒法,最初皆出自鬼巫。是咒门早年从她们那一脉窃取的、强夺来的技艺。”

她抬眸看向萧钰,眼中浮出一丝复杂与克制,语气缓缓:

“我虽与她不睦,但这些年,谁也不曾干涉谁的路。她活着,是为了有一天能替鬼巫正名;我活着,是为咒门守最后一点底线。”

说到这,兰姨忽而轻轻一笑,低声道:

“你看啊,晓晓……世人说巫族三大派,其实不过是浮在水面的几道波纹罢了。”

她眼神微敛,语气意味深长:“水下藏着的东西,可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她顿了顿,目光落回萧钰身上,缓声道: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黎雅。她知道的,恐怕比我还多……尤其是——三魂之事。”

说到这,弗兰顿了顿,目光像是穿过了萧钰的神识深处,轻轻一语:

“你今日问了这么多旧事,其实最在意的,还是这个吧?”

萧钰神情微动,虽略显迟疑,却也不躲闪,坦然开口:

“是。我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九尾一直守护我,而他,阿初身上的鬼王,却总想与他争权夺主。”

她语声低缓,却藏着锋利的焦虑:

“不只是鬼王,之前他的三魂都极不安稳。直到后来,谷青洲的人魂完成了夙愿,才终于与命魂融合。而那鬼王的神魂……至今,仍像一道劫,横在他识海深处。”

兰姨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摇头,声音温和却透着一丝无奈:

“这恐怕……真要去问黎雅了。”

萧钰才刚从兰姨家出来,脑中还回荡着三魂、咒门与鬼巫的纷乱旧史,思绪未曾理清,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逆风奔来,披着夜色,风尘仆仆。

“花花?”她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

花舞止住脚步,额角还挂着未散的汗意,气息略显急促:“还好你没走远。衍初哥说你去了乌家,我就赌一把追来了。”

“怎么了?”萧钰下意识绷紧。

花舞目光一扫四周,随即拉她拐进旁边一条僻静小巷,压低声音道:

“我查敌烈麻都司的事,意外发现了一支藏得极深的巫族分支……他们自称‘共生派’。”

“共生派?”萧钰皱眉,眼底浮现警觉,“三大主脉之外的新势力?”

“准确来说,是一些残存的边支小派联合而成。”花舞点点头,神情罕见地严肃,“包括鬼巫的遗脉、古巫契灵的传人,甚至还有敌烈麻都司里的术士……正在暗中向他们靠拢。”

“敌烈麻都司内部也掺了进来?”萧钰心头一沉。

花舞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却字字铿锵:“我顺着乌托帕的身世继续查……能被前国师看中,不全是运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娘——兰姨,其实正是共生派的领袖。”

这一句话,如冷月斩水,溅起层层寒意。

萧钰怔在原地。

前一刻,兰姨还说自己出身咒门,隐忍避世。怎么转眼,就成了共生派的掌舵人?

刚才那番对话……她有所保留,是刻意的。

是在忌惮什么,还是……仍在观望?

花舞并未察觉她情绪的波动,自顾自地说下去:

“敌烈麻都司最近搞了个非常隐秘的计划。内部有一股势力在悄悄与白泽台、焚骨山的流亡者建立联系,但他们真正想投靠的……是共生派。而兰姨,是最早提出‘妖人共生’理念的人。她还是唯一一个能与鬼巫、妖族、御妖残脉三方建立‘印契’的人。”

“她藏得太深了……”萧钰喃喃,像是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连我都……”

花舞一怔,隐隐明白了她方才在乌家为何迟迟不曾离去。

“你刚刚是去问她了?”花舞问,“她怎么说?”

萧钰缓缓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只说她曾是咒门的圣女。至于共生派——这三个字,还是从你嘴里第一次听说。”

花舞沉吟道:“她显然有所保留。这个共生派,八成不容外泄。”

她眼神忽地一亮:“要不我直接去敌烈麻都司探探虚实?”

萧钰轻叹一声:“你又不会咒术。我即便有心安排你进去,耶律屋质那边,第一个就会起疑心。”

“墨师兄会啊!”花舞眨眨眼,毫不脸红地献策,“再不成,衍初哥教他几招呗!现学现用,也不难。”

“……”萧钰看着她,嘴角微抽。

这小师妹坑起自家师兄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

上京,“醉来轩”雅间。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屋内却是一场“谋杀式”的劝说攻防战。

“不去。”

墨梅斜倚在案几边,一身皓月白,神色冷淡,话一出口,就像泼了一瓢冷水。

“啊呀师兄——”花舞立刻凑上前,双手合十,一副求人的模样,“你就帮帮忙嘛!共生派那边根本查不到人,你法术遮息本领一流,你不去谁去?”

墨梅睨她一眼:“我法术不精,进不去。”

“那就让衍初哥教你啊!”花舞说得理所当然,顺手把白衍初往他面前一推,“反正你俩是一脉同族。”

气氛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