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比起她有别的男人,他更怕伤她的人是自己,他无法接受。
桂月,南城,南城大学附属医院
雾蒙蒙的天空,南烟在追一辆车,好像是公交车,又不太像,或许是大巴车。
她努力地跑向那辆车,却怎么也追不上。
那双腿好重,重得似灌了铅水,就好像刚刚跑完八百米的精疲力尽。
她知道,她赶不上,她终究会错过。
倏忽之间,场景变化,她身处于一栋楼的天台上。
最可怕的是,楼居然在剧烈摇晃,她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好怕,怕会摔倒。
她记得,她现在不可以摔倒。
但是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追赶那辆车。
她想了很久,却好像舌尖现象,怎么也想不起来。
下一秒,她又出现在一个到处都是一模一样且黑压压楼房的城市里,像迷宫一般。
她不停地跑着,她不知道她在跑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可以停下,停下就会很可怕。
这时,她陡然被一只手揽在怀里,猛地惊醒,她望了望旁边的人。
是明轻,他一直在她身边,所有的可怕都会结束。
她朝明轻怀里挪了挪。
“阿因,”明轻的声音慵懒,带着缱倦的困意:“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明轻,”南烟的声音透着一丝娇俏,明轻骤然明白,无奈地应道:“嗯,可以。”
“啊,阿因,”
明轻受不住她的猛烈,俯身吻上她的唇,阻止她的行为。
南烟被明轻柔柔地吻着。
倏忽之间,肚子传来一阵阵剧痛,汗珠直冒。
明轻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居然有汗珠。
明轻打开了床头灯,急得满头大汗,慌乱地问道:
“阿因,我……我太用力了吗?你这么痛。”
“没事,”南烟轻声嗔怪道:“你是傻子吗?”
南烟双手捂着肚子,明轻遽然懂得,伸手给她穿上衣服,抱着南烟往医院跑去。
南烟看着盛世华府黑通通的居民房逐渐变成了医院那灯火通明的房间。
他们再次来到医院。
南烟望着少年的脸庞,想起了以前。
那时,他也是这样着急地抱着她往医院跑。
她知道,明轻之所以选择这套房子,是因为它离小区门口很近。
准确来说,是离医院近。
她总是生病,他为防因为就医不及时,便特地选择这里。
南烟感受到她离开了少年那温热的怀抱。
再一次躺到手术平车上,熟悉的感觉在脑海里穿梭。
像她这样频繁光顾医院,想来没有几人。
南烟的眼睛被头顶的大灯晃得头晕,不自觉地眯着眼睛。
明轻像是感受到她不舒服,伸手给她挡住光。
再一次,他送她进手术室。
这一次,她又是自己签字手术。
明轻,一直没有那个资格给她签字。
他一生,都没有这个资格。
他到死也没有等到她嫁给他的那一天。
剖腹产手术很快就结束,仅仅一个小时。
但这一个小时,一如既往地漫长煎熬。
她在里面疼,他就在外面疼。
眼底泛红,泪水止不住滚落,他脑海里满是以往她痛的模样。
心似洗衣机的离心脱水,一点点把他的心脱干绞碎。
全程,他一直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不停地轻唤着她的名字。
他浑身大汗淋漓,一如既往地心疼又无奈。
他恨不得替她受这些苦。
她在为他生孩子,受着他看不到的苦楚。
病房里,昏暗的灯光落在清一色的白色床铺上,明轻静静地守在南烟床前。
医院里仪器声不停响着,总是没来由地惹人心烦。
这是第一次,医院,明轻不觉得害怕。
因为南烟有了两个可爱的小宝宝,而他也做了父亲。
明轻一辈子也不知道,他真的成为一个父亲。
两个小时以后,麻药过去,南烟彻底清醒,伤口也开始作痛,疼得她脸色发白。
南烟固执地要明轻亲她,他怕扯着伤口,只能够俯下身吻她。
不一会,医生来查房,见到他们这样的行为,却没有指责他们。
“南烟家属,”医生面不改色,叮嘱道:“亲她可以适当止痛,但要注意力度,她的痛感太强,注意观察,如果受不了疼痛,就叫医生。”
“我说吧,”南烟扯了扯明轻的衣袖:“有用的。”
明轻提心吊胆,生怕扯着她的伤口,但她不依不饶,非要他亲。
他只好俯下身来,接着亲吻她。
因为怕碰着她的伤口,他完全悬空着。
但连他的手南烟也要霸占,他便只能靠自己的腰支撑着。
此刻南烟想起赵漪说明轻腰好的话,他确实腰好。
也想起他们每次亲热时,哪怕她坐在他腰间,他也能轻松地起身。
她想,或许是因为他练舞又练格斗的原因。
因为她的腰腹力量也很强,便是因为她常年练习古典舞的原因。
好在,这段时间来,他天天陪着南烟吃饭,体重也回升了一些,身体也逐渐恢复。
南烟又想起母亲常说的那句话:能吃是福。
真的,能吃是福。
明轻亲了南烟一会,她便推开了他。
明轻眼神里满是疑惑,南烟轻声道:“我怕你累了。”
明轻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南烟,时不时地关注她的情况。
隔壁床的孕妇说着,两个人的状态,就像是老夫老妻。
南烟想着,如果从十二岁起,他已经照顾了她九年多,当然是老夫老妻。
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南烟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才突然想起,他们的孩子呢?
南烟问起明轻,他才想起孩子,急忙去保温箱里看孩子。
那手忙脚乱的慌乱,俨然是个新手奶爸。
旁边的大哥笑着说,我当初也是这样,现在我媳妇都已经生二胎,我还是慌乱,不知道该忙什么。
隔壁床的孕妇白了那大哥一眼:“小姑娘,你听他瞎说,我看你老公,那是太在意你,才没有想起来。”
南烟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实在是没有力气。
刚才说话,也是强撑着,加上明轻凑近她。
不多时,明轻回到南烟身边。
他拿出手机,将宝宝的照片拿给她看。
“怎么,”南烟只看了一眼,苦着脸地说:“刚出生的孩子居然这么丑。”
“阿因,”
明轻收起手机,上床轻拥着她:“小孩子都是这样,因为长期在羊水里泡着,刚出来当然是皱皱巴巴,等过段时间,就会很漂亮,像你一样好看。”
南烟心里想着,孩子的父亲好看,他们应该也会很好看。
而且,她也不丑。
南烟正在畅想他们的未来,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时,明轻再次问道:
“阿因,饿不饿?”
南烟知道,刚做完剖腹产手术没多久。
她是不能吃东西,当然明轻也知道。
现在,她只可以喝水或者米汤。
明轻看着她轻轻舔了舔唇,便知道,她是饿的。
轻轻转动病床的摇把,将病床调整至恰到好处的角度,方便南烟能舒适地进食 ,也不会扯到她的伤口。
他将刚送过来的米汤打开,一口一口地喂她。
南烟看了一眼明轻,他明白,她不想喝。
他刚把床调平,南烟就朝明轻眨了眨眼,手指了指腹部。
明轻微微一笑,轻轻掀开被子一个角,掖起她衣角,看到了小腹处的白色方形伤口敷贴。
“阿因,”明轻轻轻将衣服和被子盖好,满眼心疼:“疼坏了吧,以后再也不生。”
明轻眼色晦暗不明,像是乍然想到了什么:“阿因,孩子,是我的吗?”
南烟心里“咯噔”一下,他就是如此聪明,他果然猜到,可是她不敢赌。
南烟也没有想到,她那么在意清白,却能够拿这个来说谎,她不敢赌。
一点赌的勇气都没有。
明明她就是一个不管不顾的赌徒,却想都不敢想。
南烟伸手想要挽他,明轻便俯身靠近她,南烟靠在他的耳边低语:
“不是,但我真的只爱你,你别介意,好吗?”
“我永远爱你,以后真的只有你,不会有别人,直到黄土埋了我,也是你。”
“我不介意,”明轻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欣然一笑:“你在我身边,我高兴都来不及。”
明轻心里一下子变得轻松,他怕孩子是他的,怕得要命。
比起她有别的男人,他更怕伤她的人是自己,他将无法接受。
他不能让她差点没命的人,他宁愿她有别人。
现在,他已经不再胡思乱想,失而复得,是他最大的欢喜。
那些过去,已经不再重要,他也不会再痛苦,不会怀疑她有没有爱过他?
他坚定地相信她爱他,也坚定了未来,想要全心全意地爱她。
南烟看到他的脸色从害怕一下变得轻松,想来,他应该已经相信。
明轻陪着南烟躺在床上。
两人静静地躺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空气里也发酵着他们的绵绵情意。
此时,电话响起。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
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明轻探手将手机接通,放在南烟耳边,用唇语说“云初冰”。
“喂,”南烟了然,问道:“初冰,是绒花院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那是怎么了?”
云初冰沉默半晌,才试探性问道:“南烟,你最近有见到木拾清吗?”
“没有,”南烟微微一笑,故意打趣:“不过,我倒是听说莫司阳最近也在南城,我觉得,可以见一见,你觉得呢?”
“你胡说什么,”云初冰听到这个名字,就炸毛,急忙否认:“谁要问他,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好,”南烟立马回归正题:“初冰,我今天刚生了孩子,绒花院就交给你和十鸢,帮我给十鸢说一声。”
在生产前,南烟就已经向她们说了这事。
工作就是这样,不能说生孩子,就可以不管。
幸好有她们的帮忙,不然,这么多年,她不可能将绒花院做到今天的规模。
“你生了啊,”云初冰有些懊恼,旋即祝福道:“恭喜你,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处理好院里的事情。”
云初冰说完,就慌忙地挂断了电话。
南烟知道,她是着急想要见莫司阳。
他们两个明明相互喜欢,却谁也不愿意低头。
当年两人感情很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闹掰,老死不相往来。
南烟想了想,点开微信聊天页面,编辑一条消息:
“初冰,莫司阳在南江大夏酒店,房号7091,不要再错过,有疑问就去问,就算是要放手,也做个明白人吧。加油!”
明轻搂着南烟,脸色明显不悦。
南烟无语,这人真是个醋坛子,不过是提了一句,他就吃醋。
“明轻,”
他酸溜溜地“嗯”一声,她贴近他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大醋缸,只爱你。”
明轻心里陡然喜笑颜开,努力压制上扬的嘴角。
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故意不停地轻轻叹气。
“少装,”
南烟早就看出他的把戏,两个字就让他歇了火。
他从不敢多说,怕她真的翻脸。
“我好幸福,”南烟紧紧地抱着他,话语里都是憧憬:“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明轻,你高兴吗?”
“高兴。”
他真的很高兴,以后,她是他的女人。
他有了妻子和孩子,也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获得普通的幸福。
是十二岁的他,聪明地抓住了他的幸福。
“阿因,”她柔柔地“嗯”了一声,明轻抚了抚她的发丝:“别抱我这么紧,会扯到伤口。”
明轻发现,她好像比以前还要黏他。
她的依赖让他安心,也让他清楚地明白,她爱他。
他再也不会怀疑她的感情,她是坚定地爱他的。
明轻所求不多,只要她爱他。
无妨爱他淡薄,只要爱他长久。
从遇见她开始,他就在努力,努力地想要靠近她。
靠近后,就想要留下她,想要她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小时候,年仅六岁的他可以走几个小时泥泞的山路,只为了见她一面。
那时,还没有懂得感情,只知道,她很重要,是他想要见到的人。
七岁那年,他没有坚定地留下她,他就错过她六年。
去年,他没有坚定地挽留她,他就失去她半年,还让她一个人受苦受难。
往后的余生,他一定会坚定,不离不弃,绝不会离开她。
无论她怎么说离开,他都会相信心里的感觉,会想方设法问清楚她的心意,绝不会再让她独自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