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贞烈快步走进承恩宫,身后宫门“吱呀呀”的一关,他那惺忪的醉眼,瞬间清明起来。
他快步冲进大殿,眼睛四下扫视。
夜幕降临,承恩宫一片杂乱昏暗,长孙贞烈根本不知她人在何处。
“简伊!简伊!”他大声呼唤她。
走了两圈,终于在最里面的床上,看见一个浑身染血的人正闭着眼,缩在床上。
长孙贞烈两个健步冲到近前,他伸出轻颤的手,抱起简伊的上身,眼眶湿润,声音温柔,“你......怎么样?睁开眼,看看我!”
他声音透着浓重的鼻音,仿佛马上便要哭出来一般。
简伊浑身酸痛,好不容易睡着了过去,却被长孙贞烈一阵轻摇,摇醒了。
“长孙贞烈?你......怎么来了?”她话音带着惊诧和疲惫。
长孙贞烈挤出一抹笑容,松了口气。
他将简伊放在床上,四处寻觅一番,找来一个帘子,盖在简伊身上,看简伊嘴唇干裂,又去四下查看一番,过不了多时,拿着一个破碎的瓷碗残片,走到近前。
他扶着简伊坐起,从怀中掏出瓷瓶,小心倒出一丸药。
“这是护心丹,吃下去,对你有好处。”
简伊没有拒绝,将药放在嘴里,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瓷片,将水一饮而尽。
“对不起......我来迟了。”长孙贞烈看着她,满眼愧疚。
简伊抬眼,“你来,做什么?”
她语气依旧带着警惕。
长孙贞烈接过简伊手中的瓷碗残片,“我上午护送宸贵妃和孩子出宫,你放心,他们眼下都安全的,被恭亲王接走了。而且,这个事情代王的人不知晓。”
简伊双眼忽然一亮,“你说什么?孩子平安出宫了?”
长孙贞烈点头,“是,他们都好好的。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颜大人,她说皇后,公主和郡主,她都安置好了,藏匿在浣衣局,会保安全,你也不要担心。”
简伊听闻,伸手抓住长孙贞烈的手臂,“真的?”说着,她的眼泪滚滚而下,仿佛身上的铠甲一瞬间破碎。
长孙贞烈郑重点头,抬起手,情不自禁的伸过来,想去擦简伊脸上的泪。简伊低头,袖子蹭了一下脸,长孙贞烈最终将这个念头打消,讪讪的收回了手。
他轻咳一声,收回思绪。
“方才,颜大人已经出宫,去联系安西郡王嗣子,让他带人勤王。眼下消息应该已经到了宫外了。如果顺利,明天一早,便可以送出京城。听闻,嗣子在京城五百里西屯兵,如此,明日下午,勤王之师便可抵京。眼下,最危险的......是你。”
长孙贞烈看向简伊的假肚子,“他们不会放过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勤王之师到了,必将杀了你。我这便送你出宫,你出去之后,定要躲藏好。”
简伊挣扎着坐起来,伸手拽出衣服下的假肚子,她嘴角扯出笑,“好!今晚,我便出宫。等援军到了,我想办法打开城门,引他们入城。”
二人相视点头。
入夜,承恩宫外,响起监门卫嬉笑的声音。
这次大捷,代王高兴,特命御膳房准备好菜,犒赏勤王的监门卫。如今,监门卫正在吃饭,气氛热烈,仿佛过年一般。
简伊和长孙贞烈,听着宫外的嘈杂,一路奔向承恩宫东北角废弃的厨房。
二人进了厨房。简伊在捡了几个地上的地瓜干,嚼着充饥。
“这些日子,没人送食物的时候,你便吃这个?”长孙贞烈问道,心里莫名一抽。
“嗯。”简伊哼了一声,随即,捡起一颗,递给他,“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尝尝!”
长孙贞烈一愣,伸手接过。咬了一点,很硬很硬,没咬动。
他尴尬一笑,将那石头一般的地瓜干塞进怀里。
“怎么?不喜欢?味道不好?”简伊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这是我今生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人啊,不能太矫情,这救命的粮,亏得宸贵妃在,否则搞不好要饿死的......”
简伊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挪开地道洞口的木板,一跃而下。
长孙贞烈紧随其后。二人沿着密道一路爬行,很快前面有了幽蓝的光,那是宸贵妃之前留在洞口的夜明珠。
简伊大喜,又爬过一段更狭小的隧道,终于跳到了枯井之中。
简伊翻身出了枯井,长孙贞烈也翻了出来,待他跳到井外,方才意识到这里竟然是春熙宫。
原来太妃姑奶奶让他清理这枯井,竟然是为简伊开通这条逃亡的密道。
“你怎么了?”简伊伸手碰了碰发呆的长孙贞烈。
长孙贞烈摇头,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站起身,道:
“既然是春熙宫,便不用躲躲藏藏的,你乔装一下,我们走出宫去。”
长孙贞烈带着简伊在春熙宫后院穿行,很快来到了太妃娘娘的寝殿。
寝殿的一侧是厢房,宁公公守夜时常宿在这里。长孙贞烈带着简伊走进去,再出来时,便是带着一个小太监。
二人踏着月色,行色匆匆,直奔北宫门。
宫门之下,宫灯高照,将那大门照得通亮。四个监门卫士兵守在大门口,旁边,还有一群士兵簇拥着一个统领着装的人。他们围在一处,时不时喝彩,掷骰子正玩得起劲,气氛热烈。
长孙贞烈和简伊刚摸到宫门下,立即被侍卫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宫门已经下钥,任何人不可随意出入。你们,可有令牌?”
长孙贞烈听闻,急忙上前,他点头哈腰,态度极其恭敬,“哎呦,这位兄弟,在下是御前侍卫,我这小弟家中老娘急病,要出宫一趟,还请......行个方便。”
长孙贞烈赔着笑脸,从怀中掏出银子,塞入几人的手中。
那几人掂量着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微微点头。长孙贞烈大喜,努力维持着脸上谄媚的笑,为首那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开门。
两人正要去开门,忽而,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是谁要出宫?”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正在掷骰子的监门卫统领。
那守门的侍卫立即笑着迎上前,“张统领放心,任凭一只苍蝇,小人也不会放出去。”
说罢,他冲着长孙贞烈和简伊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回去,别在这添乱。”
“官爷!官爷请行行好啊!小弟实在家中有急事......”
“快走,再不走,抓你下大狱!”士兵驱赶。
长孙贞烈内心着急,他看了一眼简伊,双手紧紧握成拳,正准备夺门而出,便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吵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