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读罢“学有所用,智者;学有无用,蠢才;不学无用,垃圾”,案头的绿萝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忽然想起庄子在濮水边拒仕时说的“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这世间关于“有用”的定义,从来不是丈量生命价值的唯一标尺。当我们执着于“用”的刻度,或许早已在功利的迷障里,弄丢了学习最本真的模样。
一、“有用”之困:当学习沦为功利的秤砣
世人多慕“学有所用”的精明:学编程为升职,学外语为跳槽,背诗词为应试——这些“有用之学”像精准的齿轮,把人生卡进标准化的轨道。可曾想过,当孩子为背单词放弃观察蚂蚁搬家,当成年人因“学了没用”拒绝翻开一本诗集,我们正在用“有用”的剪刀,剪掉生命里那些看似“无用”却滋养灵魂的根系。
曾在古镇见过老匠人打制铜器,学徒问:“学敲纹花有什么用?机器刻得更快。”匠人举着锤子敲下第一声:“没用?等你敲够十万下,就知道手里的铜,会跟着你的心说话。”所谓“有用”,常是短视的功利;而那些看似“无用”的重复、观察、感受,恰是让生命长出厚度的养分——就像大地沉默不语,却孕育了万种丰饶。
二、“无用”之用:在时光深处长成生命的骨血
庄子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这“无用”里藏着天地的智慧:
1. “无用之学”,是照见内心的镜子
王阳明龙场悟道时,读的不是科举策论,而是被世人视为“无用”的《周易》——在荒蛮之地与古圣对话,看似“无用于世”,却让他参透“心即理”的大道,最终用“知行合一”改变了思想史。那些被标注“无用”的哲学、艺术、自然观察,本质上是让我们跳出“实用牢笼”,在与自己对话中,看见灵魂的模样:你读“采菊东篱下”,未必能换钱,却能在焦虑时想起“南山”的从容;你学画竹枝,未必成画家,却能在勾勒线条时,懂得“未出土时先有节”的风骨。
2. “无用之学”,是穿越时光的伏笔
敦煌藏经洞里曾藏着无数“无用”的文书:僧人随手记的游历日记,匠人画废的壁画草稿,百姓抄错的佛经残页——千年后,这些曾被视作“无用”的墨迹,却成了解码文明的钥匙。人生亦如此:少年时背的“之乎者也”,曾被笑作“无用”,却在中年历经沧桑时,忽然懂了“知白守黑”的豁达;青年时研究的冷门学科,曾被叹“无出路”,却在时代转折处,成为开启新领域的密码。所谓“无用”,不过是“用”未显形,就像埋土十年的蝉,所有“无用”的蛰伏,都是为了某天振翅时的清亮。
3. “不学无用”之蔽:当生命只剩功利的空壳
若困于“不学无用”的狭隘,终将活成空心的木偶:眼里只有KpI的职场人,会在升职后陷入意义的虚无;只教孩子“学有用之学”的父母,会养出不懂“为何而活”的下一代。就像被修剪成整齐灌木的绿植,看似“有用”地装点了庭院,却再难长出拥抱天空的枝桠——真正的生命,需要“无用”的空间去舒展:允许自己读一本“没用”的闲书,允许孩子蹲在路边看一下午蜗牛,允许人生有一段“看似浪费”却在滋养心性的时光。
三、破执之道:在“有无相生”里悟学习的真义
老子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学习的最高境界,从来是“有用”与“无用”的圆融:
- 以“有用”立世,不困于生存之迫:掌握安身立命的技能,是对责任的担当,就像竹子先长竹节,方能挺过风雨;
- 以“无用”修心,不困于功利之缚:涵养超越实用的精神,是对生命的尊重,就像竹节间的空心,恰是容纳天地清风的所在。
曾见过一位乡村教师,在教孩子算术之余,总要带他们去田埂上认草名、数星星——有人笑他“不务正业”,他却指着星空说:“算清了账,也要懂得抬头看天,不然赚再多钱,也不知道自己站在哪片土地上。”这便是“有用”与“无用”的和解:前者让我们走得稳,后者让我们走得远;前者是脚踩的大地,后者是头顶的星空,缺了哪样,人生都难称完整。
结语:真正的“智”,是懂“用”而不执于“用”
晨光漫过绿萝时,叶片上的露珠正折射出七彩的光——忽然懂了:学习的本质,从来不是“有用”与“无用”的对立,而是让生命在“有所学”中丰润。就像庄子笔下的大樗,“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看似“无用”,却成了精神的栖息地。
愿我们都能破“用”之执:不拒绝“有用之学”的务实,也不轻视“无用之学”的滋养;不嘲笑“学有无用”的“笨拙”,也不沦为“不学无用”的“空心”。毕竟,真正的智者懂得:人生最珍贵的“用”,从来不在别人的标尺上,而在自己心里——那些看似“无用”的时光与思考,早已在灵魂深处,长成了抵御荒芜的青山。
如此,方不负“学”之一字的初心:不是为了成为“有用”的工具,而是为了成为“完整”的人——脚下有路,眼里有光,心中有超越功利的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