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枪折断的脆响,如同天地悲鸣的余韵,久久回荡在死寂的安魂林上空。
那三个来自未知之地的恐怖存在,僵立在原地,脸上交织着难以置信、惊骇,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更深沉的贪婪。
折断的弑神枪!这柄伴随他们漫长岁月,弑杀过不知多少强敌、甚至沾染过真神之血的太古凶兵,竟然…竟然在一个看似羸弱的世界树领域,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混沌光影,徒手斩断!
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那赤袍身影周身的火焰剧烈波动,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蓝袍男子手中的骷髅头停止了滴落黑水,他阴柔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只剩下凝重与惊疑。
而居中的暗金甲胄男子,死死握着那只剩下半截、裂纹遍布、灵性大失的枪杆,纯黑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滔天巨浪。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波动,但他终究是三人之首,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他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毒蛇,死死盯住那株已然恢复平静、静静伫立的白梅,以及其下那看似古朴无华的巨大主根。
刚才那道混沌光影,分明是从主根中涌现!那光影的气息…与折断弑神枪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心悸!
这个世界树的核心,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和恐怖!不仅仅有那种令人垂涎的牺牲与死亡气息,竟然还隐藏着能损伤甚至折断弑神枪的终极力量!
硬抢,已不可能。至少,在摸清底细之前,不能再贸然动手。
“走。”
暗金甲胄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风暴。他没有再看下方惊恐的守陵族人一眼,仿佛他们依旧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赤袍与蓝袍身影闻言,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三人周身空间一阵扭曲,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下一刻便彻底消失在空中。
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也随之如同潮水般退去。
噗通、噗通……
直到确认那三个恐怖存在真的离开了,下方被压迫得几乎无法呼吸的守陵族人才纷纷脱力般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依旧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惧与茫然。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短暂,却又太过惊心动魄,如同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
弑神枪…折断了…被一道从主根中冒出的光影…
禾长老在族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株白梅与古老主根。梅树依旧静静伫立,花瓣莹白,仿佛从未经历过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冲击。主根也恢复了往常的沉静,只有表面那更加莹润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不凡。
那道光影…是曦儿姑娘吗?还是世界树意识借助她的力量显化?
禾长老心中波澜万丈,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方才那惊世一击,必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那光影最后的消散,带着一种决绝与…疲惫。
“加强警戒!所有人,没有命令,不得靠近圣根与无字碑百丈之内!”禾长老压下翻腾的心绪,沙哑着下令。那三个恐怖存在虽然暂时退去,但他们的贪婪绝不会就此熄灭。守陵族,必须更加小心。
同时,她心中也升起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敌人越来越强,越来越超出他们的应对范围。守陵族不能永远依靠那不知何时会再次显现的神秘力量庇护。
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更快地让世界树恢复!
而就在禾长老下令加强戒备、所有族人惊魂未定地忙碌起来之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安魂林最深处,一处因为昨日细雨汇聚而成的、不过丈许见方的清澈寒潭边,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光影融为一体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浮现。
那虚影模糊不清,勉强能看出一个女子的轮廓,周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溃散。她的状态十分奇特,并非实体,也非纯粹的灵魂体,更像是一缕强行凝聚、即将消散的执念与力量残影。
正是方才那斩出一击、折断弑神枪的混沌光影消散后,残存下来的、最核心的一点执念印记!
她悬浮在寒潭之上,低头“看”向那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寒气的潭水。潭水倒映着她模糊的身影,摇曳不定。
她似乎犹豫了一瞬。
然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这缕微弱的光影缓缓下沉,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冰冷的潭水之中。
没有溅起丝毫水花,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
在她融入的瞬间,整片寒潭的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闪烁着混沌色泽的冰晶!冰晶之下,潭水依旧在流动,却变得无比粘稠、沉重,散发出一种冻结灵魂、封存万物的极致寒意。
这缕源自混沌、承载着斩断弑神枪伟力与无尽牺牲执念的残影,将自己主动封入了这片不起眼的寒潭之底。
并非沉睡,而是以一种更加绝对的方式,将自身的存在、记忆、乃至最后的力量,彻底“冻结”,与外界隔绝。
仿佛是为了避免那恐怖存在的后续探查,又仿佛是因为那最后一击耗尽了所有,不得不陷入最深沉的沉寂,来延缓最终的消散。
寒潭依旧平静,看上去与林中其他水洼并无不同,只是温度更低了些,水面上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冰。
林间的风拂过,吹动白梅的花瓣,带来清幽的冷香。
守陵族人的身影在远处忙碌,无人知晓,就在这片静谧的林地深处,一潭寒水之下,封存着怎样一道惊世的执念。
那执念如冰,冻魂封存。
等待着,或许永无归期的解封之日。
亦或是,在永恒的寂静中,逐渐化为真正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