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右腿一紧,整个人被那股金光黑丝拽得往前踉跄一步。他下意识反手搂住背上的苏曼曼,生怕她摔下去。可这力道来得古怪,像是从地底深处伸出一根线,直勾勾缠在命门上,拖着他往某个方向走。
“你这腿是装了导航?”他咬牙嘟囔,“还是说咱俩现在真成提线木偶了?”
话没说完,脚下一空。
地面塌了。
不是碎裂,也不是炸开,就是平白无故地陷下去一块,露出漆黑向下的阶梯。冷风扑面,带着一股陈年布料霉变混着铁锈的气息,呛得他猛咳两声。他低头看去,台阶由青石砌成,边缘磨损严重,明显有人走过,但绝不是近几年的事。
“故宫地库……还真有暗道?”他苦笑,“七姑要是收门票,我第一个买通票。”
他没得选。腿上的黑丝越收越紧,像在催命。背上苏曼曼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体温也在一点点往下掉。他伸手探了探她颈侧,脉搏微弱,但还在跳。这让他稍微安心一点。
“行吧。”他低声道,“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我也逃不掉。”
他一步步走下去,每踏一级,四周的空气就越发凝滞。等到底部,眼前豁然开阔——一个巨大地下空间,四壁嵌满破碎布片,密密麻麻,像被人用血浆糊上去的壁纸。每一块都残缺不全,但纹路依稀可辨:云纹、回文诗边角、并蒂莲残瓣……还有些是玄门弟子的制式长袍碎片,袖口绣着“天衣监”三字,早已被血浸透发黑。
“这些……都是死人穿过的?”他喃喃。
忽然,耳边响起极轻的一声叹息,不是从哪传来,而是直接钻进脑子里。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那些布片,竟微微颤动,仿佛还附着主人最后的执念。
他屏住呼吸,不敢乱碰。
可苏曼曼腿上的黑丝突然一震,泛起一层暗红光晕。那光顺着丝线蔓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指向正前方一面墙——那里有一块布格外完整,绣着半幅并蒂莲,花瓣用的是朱砂混血线,针脚细密到近乎病态。
花自谦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明白过来。
这是她的血。
苏曼曼前世为织女时,心血染就的禁绣。
他咽了口唾沫,从乾坤袖里摸出点妆笔。笔尖沾了些自己心口渗出的血,轻轻画了道安神符在眉心。脑子顿时清明几分,可胸口那阵撕裂感更重了,像是有根看不见的针在里面来回拉扯。
“别怪我啊。”他对着昏迷的苏曼曼低声说,“上次画眉改运,这次画布找路。你要醒了别骂我擅自动你作品集。”
他抬手,将点妆笔轻轻触向那块残布。
笔尖刚碰上布面,朱砂骤然燃起幽蓝火焰。整面墙的布片同时震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像是无数人在低语。那些声音渐渐汇聚,拼成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衣冢不开,弑神不现……血引为钥,魂归为线……”
花自谦瞳孔一缩。
与此同时,苏曼曼腿部黑丝猛然绷直,红光暴涨,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模糊地图——山川走势与紫禁城格局层层叠影,西北角一点猩红格外刺眼,标注着“衣冢”二字。那位置,正是养心殿废墟所在。
光影像水波一样晃了几下,随即消散。
黑丝末端却未收回,反而轻轻一颤,指向地库尽头一条狭窄甬道。那道门原本被一堆碎砖掩埋,此刻竟自行移开半尺,露出里面幽深通道。
花自谦站在原地没动。
他感觉到了——那条甬道里,有什么东西在等他们。
不是陷阱,也不是敌人。
是记忆。
是他三世轮回中,一直被金针封住的那部分真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腿,金光黑丝依旧缠绕,但颜色更深了些,像是吸饱了某种能量。再看苏曼曼,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凑近听。
“……别进去……”她声音极轻,“那里……埋的是你。”
花自谦愣了愣,随即笑了下:“要真是我,那也得见见。毕竟咱俩这关系,活的死了的,都算情侣限定款。”
他背着她,朝甬道走去。
越靠近门口,空气越冷。地面上浮起一层薄雾,踩上去没有声音。两侧墙壁开始出现刻痕,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简笔画:第一幅,一个男人身穿金甲,手持黑金武器,跪在一座巨棺前;第二幅,他拔出三根针,鲜血洒落棺盖;第三幅,棺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花自谦脚步一顿。
这些画面,他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
像是梦里重复过千百遍的场景。
他伸手摸了摸心口,那里空荡荡的,三根金针已拔出,但痛感仍在。他知道,那不只是肉体的伤,是因果的裂痕。
“你说我埋过自己?”他问背上的苏曼曼。
她没回答,只是腿上的黑丝轻轻一抖,像是默认。
他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
甬道不长,走了约莫三十步,前方豁然开朗。一间圆形石室,中央立着一块青铜碑,上面刻着四个古篆:
**弑神衣冢**
碑下压着一件残破长袍,金线断裂,袖口焦黑,像是被雷劈过无数次。袍子胸口位置,有个掌印般的烧痕,形状竟与他心口伤口完全吻合。
花自谦一步步走近,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链断裂。
他低头一看,右腿上的金光黑丝正在缓缓褪色,转为纯黑。而苏曼曼腿环上的捆仙索,竟开始微微发光,与那件长袍遥相呼应。
“这衣服……是你做的?”他抬头看向她。
苏曼曼睫毛轻颤,终于睁开眼,目光虚弱却清醒。
“不是我做的。”她声音沙哑,“是你穿过的最后一件。”
花自谦怔住。
她抬手指向青铜碑背面,那里有一行小字,用血写成:
**“若你归来,请焚我于 dawn 之前。”**
花自谦盯着那句,眉头皱起:“dawn?谁他妈在这儿写英文?”
话音未落,苏曼曼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那件长袍上。血迹瞬间被吸收,整件衣服微微起伏,仿佛有了呼吸。
花自谦猛地后退一步。
长袍的袖口,缓缓抬起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