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把点妆笔收进袖子里，那道光痕在泥地上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他蹲着没动，手指在地面划了半圈，像是在量距离。
苏曼曼靠在窗边，右腿微微侧立，黑丝包裹的小腿线条绷得笔直。她低头看了眼腿环，封印的光纹正一圈圈缓缓流转，像钟表走字。
“不能再等了。”她说，“她现在放谣言，明天就能让人拿刀堵门。”
林小满睁开眼，腕上的黑丝收成细圈，贴着皮肤安静不动。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苏曼曼给的简化符文图，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毛。
“我可以先混进镇上茶馆。”她说，“那些传‘织命童子预言’的人，最爱扎堆喝茶吹牛。”
花自谦抬头：“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不是去打架。”林小满冷笑，“我是去听谁说得最起劲。人一激动，话就多。”
道士这时从后殿走出来，手里多了张泛黄的纸，铺在桌上。纸上画着几条弯弯曲曲的线，标着几个地名。
“这是三镇之间的暗道图。”他说，“绣衣使者外围弟子常走这条路送信。染坊在东南山谷，但入口藏在废弃戏台后面。民国时候，那里唱过最后一场《白蛇传》，台上演员当场暴毙，后来就成了禁地。”
花自谦盯着地图：“白莲儿喜欢老地方。”
“她不止喜欢老地方。”苏曼曼走到桌前，指尖点了点染坊位置，“她需要阴气养蛊。民国那次血案死了十七个人，怨气没散。她现在借谣言招恨意，再用情蛊控制散修，就是在攒邪力。”
林小满皱眉：“那我们冲进去不是找死？”
“不冲。”花自谦站起来，“我们先把水搅浑的人抓出来。谁在传‘集齐九十九件血绣可避灾’，就让他闭嘴。”
“然后呢？”苏曼曼问。
“然后等他们来找我。”他拍了下乾坤袖，“我这儿有《天机织录》，还有半匹蜀锦。他们要是真想要星盘碎片，就得露面。”
林小满愣了下：“你是诱饵？”
“我是快递员。”花自谦咧嘴，“送货上门，包换包退。”
苏曼曼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很认真。”他伸手拿起点妆笔，在空中轻轻一点。笔尖冒出一丝青烟，绕着笔杆转了两圈，又缩回去。
“这玩意儿刚才报警，说明死人留了话。”他说，“死人都急了，咱还能慢悠悠喝茶？”
道士站在一旁，没再说话，只是把铜钱放在香炉口。铜钱没烧，也没动，像是失效了。
“它不响了。”林小满看着香炉。
“因为消息已经传到了。”道士低声说，“接下来的事，得你们自己走。”
屋子里安静下来。外头风没起，檐角铜铃也静着。
花自谦走到墙边，从乾坤袖里抽出一卷布，展开是半匹蜀锦，颜色鲜亮，摸上去滑不留手。他抖了抖，布面发出轻微的响声，像风吹过竹林。
“第一站去镇上酒馆。”他说，“那边每晚都有人讲‘织命童子’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连孩子穿什么鞋都讲得清清楚楚。这种细节，肯定是内部消息。”
苏曼曼点头：“我可以假装去谈合作。最近高定圈都在传我要办私密发布会，正好借题发挥。”
“你出面太显眼。”花自谦摇头，“你得在幕后。万一白莲儿亲自来了，咱们得有人压阵。”
“那你打算让我干嘛？”她挑眉。
“你负责接应。”他说，“我在前面晃，林小满混人群，你藏在暗处。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启动护盾贴片。”
苏曼曼没反驳，转身打开背包，拿出几张朱砂画的并蒂莲贴片，递给两人。贴片薄如蝉翼，一碰就有点发烫。
“撕开就行。”她说，“不用念咒，不用画符，只要沾了体温就会亮。”
林小满接过一张，小心塞进衣领内侧。花自谦也收了一张，放进胸前口袋。贴片碰到布料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这声音……”林小满耳朵动了动。
“是共鸣。”苏曼曼说，“你们身上都有我的血丝，贴片能感应到。”
花自谦摸了摸胸口：“以后别往我衣服里塞东西，容易误会。”
“你以为谁都想给你塞？”她瞪他一眼，“这是保命用的。”
“我知道。”他笑，“但我怕别人不知道。”
林小满忍不住笑出声。气氛松了一下。
道士忽然开口：“东南方向，今晚有雾。适合行动，也适合埋伏。”
花自谦收起笑容：“所以我们得赶在雾散前摸清情况。”
“时间呢？”苏曼曼问。
“天黑后出发。”他说，“一个小时内准备完。”
林小满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黑丝在皮肤下游走一圈，又缩回腕部。她闭眼默念几句《璇玑图》的句子，嘴唇微动，像是在背口诀。
苏曼曼走到角落，检查腿环的封印状态。光纹稳定，没有异常跳动。她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拧开，里面不是红色膏体，而是银粉。
“改运用的。”她看到花自谦看过来，“点妆笔能破口舌业障，但这支能让你说的话没人信。反向操作。”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问。
“昨天晚上。”她合上盖子，“防你直播时又说漏嘴。”
花自谦摸了摸鼻子：“我那是专业术语。”
“你说‘姑娘的战甲’的时候，评委以为你在讲情趣内衣。”
“那是他们不懂时尚。”
苏曼曼懒得理他，把口红塞进兜里。
道士这时走向后殿，脚步很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染坊地下有井，别碰里面的水。”
说完就不见了。
屋里只剩三人。
花自谦把《天机织录》重新检查一遍，确认封口完好，塞进乾坤袖。他又试了试点妆笔，笔身温热，青烟若有若无。
林小满坐在门槛上，闭眼继续默念。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腕上黑丝随着节奏微微起伏。
苏曼曼站在窗边，右腿轻轻一转，黑丝在光线下泛出淡淡光泽。她低头看了眼，封印运行正常。
花自谦走过去，站在她旁边。
“这次不一样了。”他说。
“哪次一样过？”她问。
“以前都是她动手，我们躲。”他看着远处山影，“现在是我们往前走一步。”
苏曼曼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并蒂莲贴片捏紧了些。
外面天色渐暗，风还是没起。
花自谦转身，拍了下林小满肩膀：“时间到了，出发。”
林小满睁开眼，站起身。
苏曼曼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拉上拉链。
三人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
门还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