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节:长江逆流
建安十八年的冬风,裹着北岸曹军大营的肃杀之气,掠过濡须口浑浊的江面。时已腊月,江水本应流速放缓,水面偶有薄冰,可今年的江流却格外诡异——白日里波涛汹涌,入夜后又诡异地平静,仿佛有股无形之力在操控这条千古江河的脉搏。
王凡站在北岸最陡峭的礁石顶端,玄色道袍被江风扯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逆势而立的战旗。他脚下,礁石表面凝结的薄冰,随着体内灵力的微弱吐纳,正发出细密不断的“咔嚓”声,恰似这乱世里勉强维系、却随时可能彻底崩碎的平衡。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凛冽寒风,死死锁定江心那艘格外庞大的楼船——东吴的“飞云号”。船体巍峨,三重楼阁彰显着江东水师的威严,然而此刻在铅灰色天穹与动荡江水的映衬下,那面绣着“吴”字的主帆却显得黯淡无光,仿佛已提前染上了屈辱与末路的色泽。
三个月的疗伤时光,让王凡对这条大江的异常了如指掌。每当夜深人静,将耳朵贴近江岸,便能听见河床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好似有亘古巨兽被铁链束缚,正疯狂冲撞囚笼。这声音与铜雀台地宫的锁链声如此相似,让他不得不警惕——幽冥阁的手,早已伸向了这条维系东南命脉的长江。
“江东孙氏,愿举国归附,永为魏藩……”
飞云号上,东吴使臣刻意拔高却难掩颤抖的声音,借着江风断断续续传到北岸。
王凡的目光越过使臣,落在楼船甲板前端那抹紫色诸侯袍服的身影上。孙权负手而立,年轻的面庞看不出喜怒,仿佛戴了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但他自然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以及因过度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却直白地泄露了这位江东之主内心的屈辱与不甘。
江风在此刻毫无征兆地转向,卷来楼船甲板下舱室中压抑的争吵碎片。王凡强忍道胎刺痛,勉力催动仅存的灵力灌注双目,因果瞳艰难开启,视野瞬间穿透厚重的船板。
舱内,以东吴老臣张昭、诸葛瑾为首,一众文臣武将围着一幅摊开的羊皮地图,气氛凝重。周瑜的长子,年少气盛的周循,单手死死按着腰间父亲遗留的佩剑,因激动声音带着变调:“主公!曹操名为受降,实则以传国玉玺为饵,欲引我江东龙脉气运入其彀中!此乃绝户之计,万万不可……”
“循儿住口!”张昭厉声喝止,“此事关乎江东存亡,岂容你在此妄言!”
周循却不依不饶,猛地拔出佩剑半寸,寒光乍现:“我父临终前曾言,长江龙脉关乎国运,今日若降,他日必然后悔莫及!”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中”字话音尚未落地,濡须口的天象与水文骤生剧变!
先是奔腾东去的江水,像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骤然停滞。浑浊的浪涛保持着翻卷的姿态,诡异地凝固在半空,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紧接着,以“飞云号”正下方的江面为中心,河水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直径超五十丈的巨型漩涡!漩涡深邃无比,中心水色漆黑如墨,旋转速度快得超乎常理,产生的恐怖吸力竟将周围江水硬生生倒卷而起,形成一道环绕漩涡、不断升高的浑浊水墙,如同倒扣的巨碗,将“飞云号”死死困在其中!
“怎么回事?!江龙王发怒了?!”北岸曹军大营瞬间炸开,惊呼声、兵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一些靠近江边的士卒,甚至被漩涡产生的强大气浪掀得人仰马翻。
王凡瞳孔缩成针尖,因果瞳在超负荷运转下炸开一片血色视野——他看见了!在浑浊江水的掩盖下,江底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巨大裂缝以黑色漩涡为中心,像活物般向四周急速蔓延,整整九道,宛如潜伏江底深渊的巨兽,猛然张开九张血盆大口!更令人心悸的是,每条深邃沟壑中,都立着一尊三尺高的柏木雕像!雕像面容赫然是魏公曹操!这些雕像通体漆黑,每尊心口都钉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闪着幽光的青灰色碎片——碎片上流转的阴冷邪异之气,王凡永生难忘,与铜雀台那根锁龙柱上的诡异血纹同出一源!
“是锁龙柱的碎屑!”王凡脚底窜起一股寒意。铜雀台一战,核心锁龙柱虽未彻底崩塌,却被他的燃命火灼出无数裂痕。这些崩落的碎屑,竟被幽冥阁暗中收集,用在此地,布下如此规模、如此歹毒的逆转龙脉之阵!
就在这时,漩涡的吸力再次暴涨!“飞云号”在天地伟力面前,渺小得像孩童玩具,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高大的桅杆在刺耳的断裂声中轰然倒塌,船帆被无形之力撕成碎片。更令人骇然的是,原本亘古东流的长江水,竟被巨大的漩涡之力强行扭转方向,顺着漩涡轨迹倒灌而回!滔天巨浪违背自然法则,疯狂拍打建业方向的江岸,浑浊的水花冲天而起,夹杂着无数破碎的船板、旗帜和绝望的呼救声——下游那些毫无防备的东吴水军战船,在逆流江水中彻底失控,像被无形巨手攫住,接连不断地撞向建业坚固的城墙!
“咔嚓!咔嚓——!”
桅杆断裂的脆响,在风浪嘶吼中依旧清晰,像这片天地间正有无数根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王凡看见,周循在倾斜的甲板上挣扎站稳,挥舞着父亲周瑜的佩剑,奋力斩向缠绕船舵、像有生命般疯狂舞动的漆黑水草。剑锋过处,水草应声而断,但断裂处涌出的不是植物汁液,而是粘稠腥臭、暗红近黑的液体,散发着与铜雀台血纹、柏木雕像同源的污秽之气!
漩涡中心的黑水之上,异象再生!无数扭曲、模糊的人影从黑水中缓缓浮起。王凡定睛细看,心脏猛地一沉——那是无数溺毙已久的吴军士卒尸骸!他们的身体早已被江水泡得浮肿发白,面目全非,却诡异地保持着僵直的站立姿态,手拉手在黑水漩涡上,组成一个巨大、触目惊心的“曹”字!这些溺尸的脖颈都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望”向建业城方向,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而恶毒的宣告与占领。
“是建安十三年的水鬼……”王凡喉头干涩。因果瞳自动回溯时光碎片,将六年前的惨烈景象推到眼前:赤壁之战后,曹操为阻塞东吴水路,报复兵败之仇,曾在此处濡须口投下数千具战死的吴军士卒尸骸,以幽冥阁提供的邪术,将这些含怨而死的亡魂炼制成凶戾的水鬼阵。这些年,每逢江水暴涨、月晦之夜,北岸巡夜的士卒总能听见江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集体哭嚎。没想到,幽冥阁竟将这些水鬼重新“收编”,炼化成今日逆转长江、钉死龙脉的邪恶“阵眼”!
江水倒灌之势愈演愈烈,漩涡边缘的浑浊水墙已高达百丈,像连接天地的巨幕,将半个天空染成不祥的昏黄。王凡道胎内,那枚布满裂痕的金丹残片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裂缝深处那丝金色微光,仿佛受到召唤,自发顺着经脉逆流而上,直冲双目!因果瞳的视野在这一刻被强行提升,骤然穿透旋转不息的水幕屏障,看到了江底更深处的景象——
九尊柏木曹操雕像正在微微震颤,漆黑的体表渗出粘稠如油脂的黑血!黑血沿着九道沟壑流淌,交汇勾连,最终在江底淤泥上,描绘出一个覆盖数里方圆的巨大、复杂、充满邪异美感的符文!符文最中心,不是淤泥,而是一枚核桃大小、古朴异常的青铜符牌,散发着幽幽红光。符牌上以古老篆文书写的“镇龙”二字,其笔画结构正与铜雀台那枚锁龙柱核心的盘龙玉珏上的纹路,产生强烈共鸣!
“以曹操神像为气运引子,锁龙柱碎屑为钉魂楔子,万千溺尸怨念为驱动符胆……这幽冥阁,是要借受降之机,行偷天换日之举,将整条长江龙脉强行钉死,寄生于此地,彻底断绝东南气运之根啊!”王凡脑中灵光炸现,终于明白对方布此邪阵的终极图谋。长江自西向东,哺育万千生灵,是东南龙气、孙吴国运的天然根基与象征。如今被大阵强行逆转流向,等于用蛮力扼住江东的龙脉咽喉,要将其活活掐断!孙权此番献降,恐怕本意是假意屈从,借机窥探曹军虚实,寻找反击之机。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曹操(或隐藏在其身后的幽冥阁)早已布下绝杀之局,要借“受降”仪式,将整个江东的气运连根拔起,彻底寄生吞噬!
“飞云号”的甲板在一声巨响中从中部断裂!木屑纷飞间,孙权被忠心侍卫死死按在相对安全的舱室内,他透过震裂的舷窗,望着外面倒卷苍穹的江水、天地倾覆般的恐怖景象,这位年轻霸主的脸上,第一次无法抑制地露出近乎绝望的恐惧。王凡的因果瞳掠过孙权紧捂的胸前衣襟,那里,一枚方印状物件正隔着衣物散发出微弱灵光——那是当年袁术败亡后流落江东的传国玉玺赝品!孙权本想以此伪玺为饵,试探曹操对“天命归属”的真实态度与底线,却不知这枚赝品早已被幽冥阁动了手脚,此刻正散发着与江底那枚“镇龙”青铜符牌遥相呼应的邪异波动,成为加剧龙脉异变的催化剂之一!
“吼——!!!”
一声绝非人间猛兽能发出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咆哮,从江底最深处传来!声音穿透水浪,直撼神魂!漩涡中心的黑水应声沸腾,无数巨大气泡炸裂,短暂露出下方森白的江底河床。王凡看得分明,河床淤泥中,插满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青铜短矛!每根短矛的矛尖上,都串着一块破碎、灵气尽失的玉简残片!玉简上依稀可辨的“吴”字,正被从柏木雕像流出的黑血缓缓侵蚀、覆盖、污染!这些玉简,是当年小霸王孙策横扫江东、奠定基业时,特意请方士炼制后埋于江底的“镇水灵符”!如今,这些代表孙吴政权合法性与守护力量的符箓,竟在邪阵作用下,反转成滋养阵眼、加剧龙脉痛苦的“养料”!
“轰隆隆——!”
百丈水墙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向北岸曹军大营方向倾塌!浑浊的江水像亿万匹脱缰野马,携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汹涌扑来!
王凡猛然转身,从礁石之巅跃下,双足在因江水逆流而裸露的潮湿江滩上,划出两道深沟。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半块“安”字玉佩,玉佩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江水湿气与邪阵怨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却坚定的白光!白光如潮水般扩散,所及之处,奔腾倒灌的江水竟出现极其短暂的凝滞!就连组成“曹”字、散发冲天怨气的溺尸阵列,动作也出现片刻的僵硬与挣扎!
“潘璋将军临终前的父爱执念,能净化夷陵古战场积累的凶煞死气……那么,这沉眠江底、万千心怀故土的吴军将士的护国护家之念,其汇聚的英魂之力,是否能撼动这窃天邪阵?”一个大胆的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王凡脑海。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咬破舌尖,将一口饱含自身道基精元的鲜血喷在玉佩上,同时双手以眼花缭乱的速度结出复杂古奥的法印,不顾道胎欲裂的剧痛,用尽全部心神,催动那裂缝深处的金色微光,将其与玉佩的白光相连,发出一声震动神魂的低喝:
“以我残丹为引,唤尔等江东英魂——归位!”
精血渗入玉佩,柔和的白色光晕骤然暴涨,化作一个巨大的、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灯笼,高悬于狂风恶浪的江面之上!光芒普照之下,江水中那些溺尸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挣扎,他们空洞的眼窝深处,竟一点点、艰难地亮起了微弱却顽强不屈的蓝色光点!王凡甚至看见,其中一具尸骸的脖颈上,挂着一枚锈蚀却依稀可辨刻着“程”字的铜牌——那是建安十三年,随同东吴老将程普战死于此地的亲兵标识!
“程将军!诸位江东儿郎!”王凡的声音,借由灵力与玉佩光华的放大,清晰回荡在每一个溺尸的残魂耳边,“尔等尸骨沉于此江,英灵守于此土,为的是护卫身后家园,保全建业百姓!岂能甘为邪祟驱策,反成毁尔故园、绝尔血脉之帮凶?!”
那蓝色的光点,在声声叩问中骤然变得明亮、炽烈!由溺尸组成的巨大“曹”字阵型开始剧烈晃动、扭曲,出现明显松动!江底那九尊柏木雕像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同时震动,心口的锁龙柱碎屑射出数十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箭芒,瞬间穿透了数十具挣扎最激烈的溺尸胸膛!然而,那些被击中的溺尸,在蓝色光点彻底熄灭前,竟爆发出最后的意志,硬生生将彼此紧扣的手臂从旁边同伴的掌握中挣脱开来!
王凡抓住这瞬息即逝的机会,将手中光华万丈的玉佩猛地抛向空中!白光炸裂,化作无数流星般的光点,精准融入那些挣扎闪烁的蓝色光点之中。
“轰——!!!”
一声比之前所有巨响加起来还要震撼的轰鸣,从漩涡最中心爆发!一道直径数丈、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巨大水柱,悍然冲破漆黑漩涡的束缚,从江底冲天而起!水柱之中,浮现出无数身披吴军甲胄、手持刀枪剑戟的将士虚影——有孙策平定江东时悍不畏死的先登死士,有赤壁之战时驾着火船冲入曹军连营的火攻锐卒,更有无数在历次保卫家园的水战中慷慨赴死的无名士卒!他们的身影虽然模糊,但汇聚在一起的战意与守护信念却浩荡磅礴!他们发出无声的呐喊,汇聚成金色的洪流,朝着江底那九尊柏木雕像,以及中心的青铜符牌,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金光与黑血猛烈碰撞,发出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滋滋”异响,大量黑气在金光中蒸发消散!
“咔嚓!”王凡道胎之内,那枚本就濒临彻底破碎的金丹残片,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再次裂开一道深刻的纹路!钻心蚀骨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但他牙关紧咬,硬生生挺住——他心知肚明,这些被暂时唤醒的江东英魂,其力量源自残念与自己的精血引导,支撑不了多久。若不能趁此机会,一举毁掉江底那作为阵法核心的“镇龙”青铜符牌,一旦等曹军反应过来,或是幽冥阁高手亲自介入镇压,那么整个江东的气运,就将彻底成为魏地的囊中之物,再无挽回余地!
他的目光扫过在断裂楼船上挣扎的那个紫袍身影,瞬间明悟了周瑜残魂那未尽之语的深意。所谓“道争”,从来不是深山古洞中的清修,亦非单打独斗的快意恩仇,而是要在眼前这般滚滚红尘、乱世棋局之中,与那些试图以邪术扭曲天命、践踏人心与信念的势力,争夺那一线生机与正道!
江水的倒灌速度,在金色水柱的冲击下,明显开始减慢;那巨大的漩涡,旋转之势也出现了些许迟滞。王凡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水腥与血腥气的寒冷空气,将道胎之内仅存的、连同那丝金色微光在内的所有灵力,毫无保留地汇聚于双足之上,身形如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朝着那道贯通天地的金色水柱冲去!
脚下的江滩泥泞湿滑,每踏出一步都溅起混着冰碴的泥水,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坚定无比——无论前方是幽冥阁布局千年的窃天阴谋,还是曹操挟天子以令天下的煌煌大势,他都要在这长江逆流、天地反复的危局之中,为江东,为这方世界的平衡,也为自己坎坷的修仙道途,搏出一线逆转的曙光!
远处的曹军大营已是一片混乱,大将张辽正在声嘶力竭地指挥部属向后高地紧急撤离。而“飞云号”的残骸上,孙权猛地推开了护持他的侍卫,挣扎着重新站直了身体。他隔着翻涌的江水与混乱的风暴,望向北岸那个正逆着毁天灭地般的水势、决绝冲锋的玄色身影,年轻的脸上,最初的恐惧与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惊愕、审视与若有所思的凝重。
就在王凡即将冲入金色水柱范围的刹那,江底那枚“镇龙”青铜符牌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血色红光!九尊柏木雕像同时扭转“头颅”,空洞的眼窝“盯”住了王凡,心口的锁龙柱碎屑幽光大盛,射出数十道凝练如毒蛇信子般的漆黑光芒,速度快得超越视觉,瞬间便缠绕上王凡的四肢百骸!
“呃!”王凡闷哼一声,不闪不避,任由那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芒穿透道袍,灼烧肌肤,带来钻心的剧痛。他的全部精神与意志,都集中在了向前伸出的右手上——那只手正紧紧攥着从血水中捞起的半块青铜符牌残片,符牌上“镇龙”二字的刻痕已被鲜血浸透,却在灵力催动下发出越来越烈的金光。
“就是现在!”王凡喉间爆发出一声低吼,将全身精血与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符牌残片。刹那间,残片迸射出的光芒撕裂了漆黑漩涡,连带着那道金色水柱一同暴涨,竟硬生生将九道黑芒震得寸寸断裂!
江底的青铜符牌剧烈震颤,表面的邪异符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隐约可见的“吴”字印记——那是孙策当年埋符时亲手刻下的记号。柏木雕像发出刺耳的裂响,漆黑的躯干上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之前嚣张的黑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往外泄。
“吼——!”雕像群中突然冲出一尊最大的柏木曹操像,举着漆黑的木矛直刺王凡心口。王凡侧身避过,借着冲势跃上雕像肩头,将燃着金光的符牌残片狠狠按向它头顶的凹槽。
“咔嚓!”残片与符牌严丝合缝拼在一起,耀眼的金光顺着雕像躯干蔓延,所过之处,黑雾蒸腾,木身寸寸崩解。那尊雕像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啸,彻底化作飞灰。
连锁反应下,其余八尊雕像也接连崩碎,江底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王凡喘着粗气落在江面一块浮木上,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黑气和重新向东流的江水,终于松了手——符牌从掌心滑落,沉入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远处,孙权站在修补好的飞云号甲板上,望着北岸那个浑身是伤却挺直脊梁的身影,突然对身边侍卫说:“备船,去北岸。”
江风渐平,夕阳透过云层洒在水面,映得王凡玄色道袍上的血迹泛着暗红。他抬手抹了把脸,咳出一口血沫,却对着缓缓东流的江水,扯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
这道长江,终究还是向东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