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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前日,药圃的积雪突然消融。林霜将新裁的冬衣铺在竹榻上,棉絮里裹着晒干的腊梅瓣,暖香惊醒了蛰伏的蚯蚓。了尘蹲在廊下修整漏风的窗纸,糊纸的米浆无端凝成冰晶,在晨光里折出七棱碎光。

\"吴婶送的柿漆该用了。\"林霜将铜手炉塞给了尘,炉身缠的紫穗忽地散开,\"糊窗纸最抗风。\"

了尘捻着断穗抬头,见檐角冰棱垂落的水珠串成帘幕,每颗水珠里都映着林霜低头缝衣的侧影。

阿宝抱着陶罐冲进院子,罐里的冬蜜结出霜花:\"霜姐姐!梅林的雀儿都往南飞了!\"

晒药场的竹匾晒满陈皮。林霜将橘络穿成帘子,麻绳却频频断裂,断口处蜷着细小的冰碴。了尘用艾草灰混了松胶补窗,补丁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像极了那年七夕河灯浸透的江水。

\"等开春...\"林霜咬断线头,冬衣的盘扣忽然崩落,\"在梅林搭座草亭。\"

了尘捡起扣子,青玉打磨的扣面裂了道细纹:\"用后山的紫竹,搭双层的。\"

暮色漫过晾衣绳时,断绳的陈皮簌簌滑落,在雪地拼出残缺的雁阵。林霜腕间的银镯突然松脱,滚入雪堆的镯圈凝满霜花,内壁刻的\"长相守\"字迹模糊如泪痕。

祭灶日的炊烟格外滞重。林霜蒸的年糕粘在笼屉上,揭盖时糯米香里混着丝铁锈味。了尘将桃木符挂在灶头,符纸却无风自燃,灰烬在蒸汽里凝成鹤影,鹤唳声惊散了来啄食的麻雀。

\"霜丫头!\"吴婶的竹篮滚落台阶,新磨的豆腐碎成琼脂,\"渡口的冰裂得邪乎!\"

林霜扶起老人时,瞥见冰缝里渗出的暗流,漩涡状的水纹像极了药师经上洇开的墨迹。

小年夜的更鼓裹着雪粒。了尘在禅房誊写《消灾咒》,笔尖的朱砂突然凝结,在宣纸上坠成血珠似的圆点。林霜推门送来姜茶,见经卷上的咒文竟自行重组,拼出半阙《鹊桥仙》。

\"等化雪后...\"她将茶盏搁在砚台旁,\"把后山的野莓移栽过来。\"

了尘的佛珠缠上她指尖,菩提子烫得惊人:\"移栽时,要裹着原土。\"

子时的钟声震落檐角冰凌。林霜腕间的银镯在月光下泛青,镯心的冰晶裂成蛛网状。阿宝的鼾声从厢房传来,混着雪压竹枝的咯吱声,像谁在暗处掰断了玉簪。

除夕黎明,林霜将新剪的窗花贴上药橱。红纸鸳鸯的羽翼被寒风掀起,在玻璃上投出孤雁的影。了尘煮的八宝粥忽然返生,糯米粒在陶罐里凝成冰珠,每颗都裹着未化的冰糖。

\"今年贴倒福吧。\"林霜将剪废的窗花拢进火盆,\"驱驱寒气。\"

火苗舔舐红纸的刹那,青烟竟凝成药师佛垂目的悲容。了尘的佛珠突然绷断,菩提子滚入雪堆,在晨曦里融出十八个空洞的小坑。

拜年的人潮带来远方消息。渡口的黑船消失无踪,冰缝里却长出赤色水草,细看竟是浸血的麻绳。林霜将新编的艾草枕拆开重缝,枕芯的忍冬花籽突然发芽,嫩芽在寒冬里蜷成问号。

\"开春要补的冬衣...\"她将针线筐搁在了尘案头,\"袖口的缠枝纹该换云纹了。\"

了尘握针的手顿了顿,羊脂玉顶针突然裂成两半,裂口处凝着霜,像谁在云端掷下的泪。

元宵夜的河灯格外寥落。林霜将新糊的莲花灯放入冰窟,灯芯却怎么也不肯燃。了尘俯身呵气,热气在冰面凝成卦象,坎位正对着灯影里残缺的并蒂莲。

\"等天暖了...\"她将冻僵的手缩进袖口,\"去镇上扯匹新布。\"

了尘解下僧袍裹住她,衣襟处的补丁突然绽线,露出内里夹着的七夕笺——笺上墨字褪成淡灰,仿佛被时光啃噬了百年。

启明星亮时,药圃的忍冬藤突然开花。林霜剪下几枝插瓶,花苞却在触到瓷瓶的瞬间萎谢。了尘将残花埋入柿树下,铲尖撞到硬物,挖出个褪色的油纸包——是那年埋下的合欢花,花瓣早已碎成齑粉。

\"该换批新种了。\"林霜笑着捧来野莓苗,根须上沾的雪泥泛着诡异的暗红。

了尘握苗的手忽然颤抖,冰粒从指缝簌簌而落,在朝阳下折射出万千道细碎的虹光,像场无声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