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碧绿光尘没入王川眉心的瞬间，纯粹到极致磅礴的生命气息轰然炸开，如同枯寂沙漠中降下的甘霖洪流，瞬间淹没了那狂奔的神念，试图将其安抚收束。
然而，杯水车薪！
仙胎对“木”的饥渴得到了瞬间的巨大的满足，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但它本身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五行缺三，这点木源如同投入熔炉的一根薪柴，反而刺激得那熔炉之火更加狂暴。
神念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像是得到了新的燃料，燃烧得更加猛烈，扩散得更加遥远更加迅疾。
开始搜寻另外三枚正在逃逸的源初之种。
王川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青筋如同虬龙般扭动，七窍之中，竟有淡淡的带着点点星芒的魂雾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王川！”柳七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步抢上前，指尖凝聚一点精纯的火元，就要点向王川眉心，试图强行封闭他的识海。
“没用的！”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石猛！
不知何时，他竟已盘膝坐起，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岩石般的眸子却死死盯着王川，带着一种凝重。
“他的神念已如决堤之洪，非蛮力所能堵截！强封识海，只会加速他魂魄的崩解！”
“那怎么办？看着他死吗？”柳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
石猛的目光从王川身上移开，艰难地转向柳七，又扫过地上依旧昏迷的苏芷，最后落在那块悬浮的刻着缺豁青铜巨树的碎片上。
“神念失控，根源在于其‘法’。”
石猛的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却又异常清晰，“野马无缰，因其从未受过羁绊。欲救他性命，缚其狂念，唯有寻‘正统’之‘法’。”
“正统？”柳七眉头紧锁。
《无量神念引》这门仙法，在石猛眼中无异于邪法。
先前石猛还有遗憾之意，自己未有机会接触，如今此类念头全消。
接触的王川都成了这副鬼样子。
换作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福兮祸之所依啊。
“一起回我坠仙山。”石猛缓缓吐出三个字，仿佛这三个字本身就有千钧之重，“我坠仙山在仙道断绝前，曾有仙联袂而至。老祖宗他们，或许有‘束神念，定魂魄’的法门。这恐怕是唯一的机会。”
柳七指尖那点精纯火元明灭不定，映着她紧蹙的眉头，声音里那丝尖锐被强行压下，却透出更深的焦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坠仙山？石猛，你莫非忘了？那该死的‘梦幻泡影’，那扇连通仙庭遗迹的门户，已经被……”
她没说完，目光扫过王川那因痛苦而扭曲魂雾丝丝逸散的脸，“已经被他体内那狂暴的东西给撕碎了，此地与坠仙山的联系，断了！成了飘在这无尽星空里的一截断枝枯木！”
石猛沉默了。
岩石般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茫然与苦涩。
是了，那链接此方遗迹与坠仙山的“梦幻泡影”，那承载着先祖遗泽与归家之路的脆弱通道，已在王川仙胎初醒的狂暴力量下，如琉璃坠地，彻底崩碎，化作了眼前这片冰冷、死寂星空的一部分。
回去？谈何容易！
这里可是星空秘境。
必须找到节点。
而节点另一端，是福是祸很不好说。
其实王川很想说，这不算难事，他可是星宫长老，走那个节点就是了。
然而胡乱生成的神念，令他自顾不暇。
意识乱的可怕。
石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翕动，声音愈发沙哑，带着沉重：“是断了，石某心神俱乱，竟忘了这茬。”
石猛缓缓抬起沉重如山的眼皮，目光再次投向王川，那逸散的魂雾带着点点星芒，像是生命在不可逆转地燃烧流逝。
“但…此路不通，难道便看着他魂飞魄散？”
柳七指尖的火元猛地一涨，映得她眼底也似有火焰跳动。
她死死盯着王川眉心的位置，那里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旋涡，贪婪地吞噬着生机，又疯狂地喷吐着失控的神念和魂魄碎片。
强行封堵？
石猛说得对，那是饮鸩止渴，只会让这脆弱的“容器”瞬间炸裂。
“那‘正统’之法。”柳七的声音低沉下去，“除了你坠仙山那些不世出的老祖，不知还存不存在的故纸堆，就算有人答应了？找到了方法？还来得及吗？”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不醒的苏芷，扫过那块悬浮着透着亘古苍凉气息的青铜巨树碎片。
苏芷气息微弱，那碎片则寂静无声，都非此刻的解药。
石猛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青铜碎片之上。
那缺豁的巨树纹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残缺。
石猛看着看着，岩石般的脸上，肌肉线条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如死水微澜般泛起。
“梦幻泡影，是碎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对那碎片诉说，“此路不通，但仙庭遗迹碎片应当不止这一点，此地曾是门户节点。”
他猛地抬起头：“此路不通！便另寻他路。这星空秘境，当年仙庭崩解，碎片散落，勾连虚空，不少坠入星空秘境，形成诸多节点通路！这‘梦幻泡影’不过是其中之一！既是节点，必有时空涟漪！必有其他缝隙！”
石猛挣扎着，试图撑起沉重的身躯，每一次发力都牵动内腑，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跳，冷汗涔涔而下。
但他咬着牙，硬是半跪着支起了上半身。
他伸出一根粗壮、布满裂痕的手指，指向那悬浮的青铜碎片，指向周围深邃无垠，星光稀疏的黑暗虚空。
“我们去找找，趁他神念还在狂暴外探，尚未彻底焚尽魂魄本源之前，以这碎片为引，以他外溢的混乱神念为触角，感应这方秘境残留的时空脉络！寻找下一个可能存在的‘门’！哪怕只是一丝裂缝！”
柳七眼中精光爆射，是啊，神念失控是祸，但此刻，这祸水，或许能成为探路的盲杖！
她不再犹豫，指尖那点凝聚的火元倏地收回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