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粗犷的金属吧台如同礁石般散布各处，吧台后是奇形怪状的“酒保”。
有浑身覆盖鳞片，触手调酒的异族；有半个身体是金属构装体，用机械臂倒出沸腾能量液的械灵；甚至还有一团不断蠕动，散发出酒香的肉瘤状生命体。
形形色色的生灵挤满了每一个角落。
肌肉虬结、浑身伤疤、扛着巨大链锯武器的佣兵。
裹在破烂斗篷里、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施法者。
身体部分械化的改造人。
甚至还有几头被驯化套着枷锁的低阶星兽，在角落里发出不安的低吼。
空气中充斥着各种语言的叫骂、交易、吹嘘，混合着劣质酒精、汗臭、血腥以及某种神经兴奋剂燃烧后的甜腻烟雾。
这里没有太多秩序，只有赤裸裸的力量和强者为王的残酷生存法则。
一道道或贪婪、或凶狠、或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每一个新踏入的生灵。
王川四人一进来，便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吸引了诸多注意。
他们的气息并不张扬，石猛的凶悍、柳七的冷冽、王川那深潭般的沉静以及苏芷身上隐约的药香气息，在混乱中反而显得格格不入。
“新人？”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一个身材矮小佝偻，裹着油腻皮袍的身影靠了过来。
他脸上布满了仿佛被酸液腐蚀过的疤痕，一只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宝石眼，另一只则闪烁着市侩的精光。
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诡异气泡的绿色液体，咧开嘴，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黄牙。
“疤鼠，”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消息灵通，路子野。几位是为‘虫子’来的吧？”
他那只浑浊的宝石眼，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王川眉心的方向，又迅速移开。
石猛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有屁快放！”
疤鼠丝毫不惧，反而嘿嘿低笑起来，声音刺耳：“别紧张，大个子。这活儿烫手，想接的人多，能成的……嘿嘿。我这儿，正好知道有一支‘队伍’，缺个能扛精神冲击和空间扰动的‘硬点子’。”
他那只精明的独眼，这次毫不掩饰地落在了王川身上，“这位道友，看着就很硬。”
王川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没听到他的试探，只淡淡问道：“人在哪？”
疤鼠呷了一口那绿油油的液体，满足地咂咂嘴：“老地方，‘残骸王座’后面。领头的是个狠角色，叫‘蝮蛇’，七境神通的大人物，手底下也硬。不过，脾气不太好，眼光也毒。”
他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捻了捻，意思不言而喻。
王川没说话。
苏芷从腰间一个小巧的储物囊里弹出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稳定蓝光的能量结晶碎片。
这是捡漏得来的六阶星兽核碎片，价值不高，但足以打发这种掮客。
疤鼠眼睛一亮，闪电般接过，塞进油腻的皮袍里：“爽快！祝几位旗开得胜，活着回来喝酒！”
他嘿嘿笑着，身影很快消失在拥挤喧嚣的人潮中。
穿过弥漫着汗臭与劣质兴奋剂烟雾的浑浊空气，绕过几个正为分赃不均而剑拔弩张的佣兵团体，四人来到疤鼠所说的“残骸王座”之后。
这里相对僻静一些，空气也稍微能喘口气。
所谓的“残骸王座”，是一张由巨大星兽头骨和战舰引擎残骸粗暴焊接成的座椅，散发着蛮荒与死亡的气息。
座椅后方，一小片空地被人为清理出来，几个身影或站或坐，气场与周围喧嚣的佣兵截然不同。
居中坐在一张金属折叠椅上的人，身形瘦长，穿着一身哑光的黑色贴身鳞甲，连头部都笼罩在造型狰狞，只露出下颌和一双狭长眼眸的面甲之下。
眼眸并非人瞳，闪烁着冰冷幽绿光泽的竖瞳，此刻正如同打量猎物般，缓缓扫视着走来的王川四人。
一股仿佛毒蛇吐信般的灵识威压，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
七境神通！
而且绝非初入此境！
他便是“蝮蛇”。
蝮蛇身旁站着三人，一个如同铁塔般雄壮，皮肤呈现岩石般灰白色泽的巨汉，背负一柄门板似的厚重巨刃，气息沉凝如山，一看就是走炼体的路子。
一个身形飘忽，裹在灰色斗篷里，只露出几缕银白色发丝的身影，手指修长苍白，正把玩着几枚幽蓝色的能量晶石，气息晦涩难明。
最后一个则是个半倚在金属残骸上的青年，穿着花里胡哨的拼色皮衣，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指尖跳跃着一簇不稳定的小型能量电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众人。
蝮蛇那冰冷的竖瞳，最终定格在王川身上，嘶哑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疤鼠说，来了个‘硬点子’，能扛‘冥蛉’的精神腐蚀和空间乱流？”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王川的眉心，试图穿透那层沉静的树形印记，窥探其下的虚实。
石猛下意识地握紧了斧柄，柳七指尖的火苗骤然凝实。
苏芷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呼吸微微一窒。
这些人可是刀口舔血活下来的佼佼者，实力也全面碾压他们。
王川迎着那冰冷审视的目光，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波澜。
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扛。”
蝮蛇的竖瞳在王川脸上凝了片刻。
酒窖浑浊的空气仿佛凝滞，劣质酒精与汗臭都压不住那股阴冷的探查意味。
石猛指节捏得发白，斧柄在掌心咯吱作响。
柳七指尖的火苗缩成一点极亮极小的赤星。
苏芷屏住了呼吸。
王川只是站着。
眉心的树形印记微凉，像一片沉静的星空镇在魂海之上，将那探来的阴冷神念无声无息地化去，不露半点涟漪。
他眼神平静，深不见底，映着周围摇曳的怪诞光影，却仿佛空无一物。
这点灵识威压，相比自身乱窜的神念来说，不值一提。
若是愿意，王川轻易可以捣毁蝮蛇那阴冷灵识。
不过没必要，双方是来合作的，又不是争锋的。
想探查，来就是了。
王川不得不感慨，《无量神念引》真是个邪门的好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