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去见她。
去顾晓寒住的地方需要坐三站公交车。
他特意找了一个靠窗的单人座位,将花束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奶茶则稳稳地放在腿间。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熟悉又陌生。
他的心跳随着公交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变得更加剧烈。
他开始在脑海里预演着见面的场景。
他敲开门,她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是惊讶?是惊喜?还是会带着一点点责怪,怪他这么多天不怎么理她?
他甚至想好了开场白。
“嗨,你的外卖到了。”
每一个设想,都让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公交车到站了。
他抱着花,提着奶茶,走下了车。
眼前是熟悉的小区门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奶茶的甜味与花朵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属于期待的味道。
他走进小区,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那栋熟悉的居民楼。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一步,两步。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终于,他停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
门上贴着一个卡通的“福”字,还是过年时留下的,边角已经有些卷起。
他能听到门里隐约传出一些声音,好像是电视剧的对白。
她在家。
他腾出一只手,理了理卫衣的领口,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花。
一切完美。
他抬起手,指关节在触碰到门板的前一秒,停住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攫住了他。
万一……万一她不想见到他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会的。
他攥紧了提着奶茶的袋子,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
然后,他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叩,叩,叩。”
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清晰无比。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一个带着些许疑惑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出来,声音有些轻微的失真。
“谁啊?”
是顾晓寒的声音。
许逸的心脏像是被这三个字攥紧了,他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你的外卖到了。”
门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能想象到她此刻皱着眉头的样子,那种带着一点点迷糊,又有一点点警惕的可爱神情。
隐约间,他听到一句极轻的嘟囔。
“我没点外卖啊……”
锁芯转动的“咔哒”声。
门被拉开了一道缝。
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探出来,带着审视,随即,那瞳孔猛地放大。
门被豁然拉开。
顾晓寒就站在他面前。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卡通t恤,头发用一根发圈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
然后,视线又猛地抬起,重新锁住他的眼睛。
惊讶,错愕,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在她眼中翻涌。
没有质问。
她只是朝前迈了一步,毫无征兆地,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力道之大,让他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半步。
怀里的花束被挤压,发出“簌簌”的声响,那提着奶茶的塑料袋也跟着“哗啦”作响。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洗发水味道,混杂着玫瑰的芬芳与奶茶的甜腻,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她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身体传来极细微的颤抖。
许逸原本提着奶茶的手臂,有些笨拙地抬起,想要回抱住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放。
最终,他只是任由她抱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的静止,“啪”地一声灭了,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只有从她敞开的家门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光,勾勒出她紧绷的背部轮廓。
许久,她才缓缓地松开了他。
她没有退开很远,双手依然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眼圈有些泛红,但没有泪。
她就那样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许逸抢在她开口前,将一直抱在怀里的花,往前递了递。
“给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晓寒的视线这才完全聚焦在那束花上,那是她最喜欢的。
“还有这个。”
许逸晃了晃另一只手里的袋子。
顾晓寒的眼神彻底软化了。
她接过奶茶,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硕大的花束,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许逸始料未及的举动。
她没有邀请他进门,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抱着那束比她上半身还要宽的花,转身,就在自家的门槛边,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将花束靠在自己的腿上。
然后,她腾出一只手,熟练地将吸管插进奶茶的封口。
她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那双好看的眼睛,因为满足而微微眯起,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弧度。
就是这个表情。
和他记忆里,无数次看到她喝奶茶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吸吮奶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许逸站在她面前,看着蹲在地上的她。
这画面有一种奇妙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和谐感。
他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这个行为的意义,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将这一刻定格。
镜头里,女孩的侧脸被从屋内透出的暖光照亮,绒毛清晰可见,她的睫毛纤长,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怀里的花开得正艳。
“咔嚓。”
快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嘴里还含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
“你干嘛?”
“没什么。”
许逸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回口袋,脸上也露出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他看着她,看着她因为他的话而鼓起的脸颊,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
之前在路上设想过的一百种开场白,此刻都显得那么多余。
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忐忑不安,在看到她这个笑容的瞬间,都烟消云散。
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得了。
顾晓寒又喝了一口奶茶,才抱着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她侧过身,终于想起了待客之道。
“不进来吗?”
她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嗯。”
许逸跟着她走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