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滴冰泪烙印的灼痛,如同最炽烈的灯塔,穿透了魔神之力灌体的冰冷麻木,穿透了诅咒蚀魂的阴寒,牢牢锚定了沈承钧即将涣散的神魂。
苏映雪… 还在等他。 在那万古玄冰之下,流着泪,等他回去!
这个念头,比任何力量都更加汹涌,更加不容置疑!
“嗬……” 他发出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吸气声,骸骨王座灌输神力的痛苦似乎都为之稍缓。那新生的、柔韧的情丝道基在这极致情感的催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生长、壮大!
七彩的光晕不再仅限于丹田,而是顺着经脉奔涌而出,与他体内那狂暴冰冷的无相神力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与…交织!
情丝与神骸,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内,竟因那滴冰泪的灼穿,因那不容动摇的“回去”的执念,达到了一种危险而短暂的…强制平衡!
就是现在!
沈承钧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血眶“望”向眼前支离破碎、混乱不堪的时空乱流。
他的左手依旧紧攥着掌心那滚烫的泪滴烙印,另一只手中,那枚敖不赢留下的齿轮项链也被死死握住。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举动——
他不再试图压制或疏导体内那两股冲突的力量,而是…强行引导它们!
以情丝道基为“芯”,以无相神力为“柴”,以那滴冰泪中跨越时空的思念为“引”!
“给我…”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咆哮,全身那些暗紫色的诅咒纹路骤然亮起,与丹田溢出的七彩情丝光芒激烈交织,将他映照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鬼神!
“开——!!!”
咆哮声中,他将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力量——对苏映雪的牵挂,对敖不赢的承诺,对母亲的誓言,以及那被迫继承的神力与诅咒——尽数灌注于双手!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令人神魂悸动的巨响!
在他前方的混沌虚空中,那由无数破碎法则、混乱色彩、时空碎片构成的乱流幕布,竟被这股融合了情与力、神与魔的极致力量,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口子之外,不再是虚无的混乱,而是…景象!
是焦黑的、死寂的、遍布晶沙与残骸的…葬星原!
虽然景象扭曲波动,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但那熟悉而绝望的大地轮廓,绝不会错!
回来了! 出口!
但同时,强行撕裂时空的反噬也瞬间降临!
咔嚓!咔嚓!
他身下那座由魔神骸骨熔铸的无相王座,首先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输出和反噬,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崩裂声!无数骨刺断裂,冷髓蒸发,怨念哀嚎着消散!
噗!
沈承钧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紫色的血液,血液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块和…细微的骨渣!他的身体表面,皮肤大面积龟裂脱落,露出下面正在剧烈蠕动的、暗紫色与七彩光芒交织的…新生血肉!
最诡异的是—— 他右侧那原本空洞的、不断被星骸液态金属侵蚀的眼窝深处,那喷涌暗蓝星力的漩涡早已消失。此刻,在那眼窝的最深处,一点鲜红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滋生、蔓延!
新的眼球…正在魔神之力的催化下,违背常理地…重塑!
肉身重塑:魔神骸骨融合(右眼空洞生出血肉)
过程痛苦而狰狞,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皮下游走啃噬,又如同被投入了熔炉重新锻造!
但他不管不顾!
借着王座崩裂、力量彻底爆发的最后推力,他猛地从那正在解体的骸骨王座上跃起,化作一道拖着黑紫色神力尾焰与七彩情丝光尾的流星,一头扎进了那道刚刚撕开、正在急速缩小的时空裂缝之中!
天旋地转! 空间的极致扭曲感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扯碎!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紧握着齿轮项链和泪滴烙印的双手,死死护在胸前。
……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沉重的坠落感传来。
砰!
他重重砸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灰蓝色的晶沙。
熟悉的、死寂的、带着星辰湮灭气息的空气涌入鼻腔,刺痛肺腑。
葬星原… 他…回来了。
沈承钧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碰到身下粗糙的晶沙。他试图撑起身体,却感到一阵极致的虚弱和…陌生感。
这具身体,似乎不再是原来那具了。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映入(心眼感知)眼前的,是一只皮肤苍白、隐隐透着暗紫色诡异纹路、却完好无损的手掌。掌心处,那冰泪烙印依旧滚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光滑,没有任何伤口,没有任何焦痕,也没有融化的星骸面具。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坚实感。
他的头发散落下来,垂在额前。发丝…不再是黑色,而是变成了如同葬星原晶沙般的…灰蓝色,长及腰际,冰冷而粗糙。
最诡异的是他的右眼。 那里不再空洞。 一个新的、完整的眼球已经生成。 但他能“感觉”到,那眼球冰冷无比,瞳孔深处,似乎有一点暗紫色的漩涡在缓缓转动,散发着与那无相骨门同源的死寂气息。
而他新生的情丝道基,则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脏和丹田周围,散发着微弱的七彩暖意,勉强抗衡着这具神骸肉身的冰冷。
他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脚下,被他砸落的晶沙坑中,几缕他刚刚脱落的、灰蓝色的长发飘落在地,竟缓缓地…化为了真正的、冰冷的晶沙,融入了大地。
十年乱流… 世间…已过三日。
他“站”在这片熟悉的死寂焦土上,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陌生。
力量回来了,甚至更强。 肉身重塑了,更加坚韧。 但他却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
一个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从他苍白的唇间逸出,带着一丝茫然,一丝嘲讽,一丝非人的淡漠:
“归来的不是仙…” “是披着神骸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