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唐氏公馆的雕花栏杆时,佛堂里的香灰已冷透。唐亭蹲在供桌前,用软布擦拭母亲遗像上的血痕,指尖触到玻璃相框的裂痕,像摸到了昨晚没来得及说的再见。
“唐小姐,请签字。” 穿制服的警察将尸检报告推到她面前,钢笔帽在晨光里泛着金属冷光,“法医确认唐夫人是突发性心脏病,初步判断是遭遇入室盗窃时受了惊吓。另外几位仆人…… 情况相同。”
陈宇峰站在门廊下抽着烟,听着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烟蒂烫到手指的瞬间,他弹掉烟头:“我丢,那些青灰色的指甲印也是吓出来的?”
警察皱眉瞧了他一眼,显然没把这个顶着花白头发的中年男人放在眼里:“现场勘查发现有翻找痕迹,初步认定是盗窃转化的意外死亡。”
唐亭的指尖在报告上抖了抖。“自然死亡” 四个字像细小的冰锥,扎得她眼眶发酸。她清楚记得母亲后背的血洞,那些深可见骨的抓痕怎么可能是 “惊吓” 能解释的?
“签吧。” 陈宇峰走过来,手轻轻按在她肩上,“跟他们争这些没用。”
灵车的引擎声渐渐远去时,玄关处传来油腻的笑声。唐振国挺着啤酒肚走进来,阿玛尼西装的袖口沾着早餐的油渍,他身后的黄美霞挎着鳄鱼包,金项链在颈间晃得人眼晕。
“小亭啊,节哀。” 唐振国假惺惺地对着遗像作揖,眼角的余光却扫过客厅墙上的家族合影,“你妈走得突然,唐氏的摊子总不能没人管。”
黄美霞立刻接话,假睫毛忽闪忽闪:“就是啊侄女,你一个小姑娘家,哪懂公司里的弯弯绕?那些董事个个跟饿狼似的,不如把股份转给你二叔,我们给你存着,等你嫁人时当嫁妆。”
唐亭抓紧了母亲留下的十八颗佛珠:“我妈刚走。”
“正因为你妈走了,才该早做打算!” 唐振国提高了嗓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你姐念安至今联系不上,难道让唐氏落在外人手里?” 他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份文件,“这是宗族议会的决议,你签了字,以后安安稳稳读你的书,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陈宇峰正蹲在角落捡观音像的碎瓷片,闻言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二叔这话在理,就是有个小问题。” 他摸出手机,点开头条新闻里的照片,“《唐氏集团顺位权力继承定议》里写得明明白白,念安小姐昏迷期间,由唐亭小姐暂行接管集团事务,黄仁蒲先生从旁协助。这可是经过公证的,你不会没看过吧?”
唐振国的脸色僵了僵:“那是他们早就串通好的!”
“哦?” 陈宇峰挑眉,白发茬在晨光里亮得显眼,“二叔是说公证人员也参与串通了?还是说,集团定下的规矩,到你这就不算数了?” 他往供桌边靠了靠,肚子上的赘肉随着动作晃了晃,语气却带着股子老辣,“我记得唐老先生在世时,最恨的就是无视规矩的人。”
黄美霞想插话,被陈宇峰抬手拦住:“二婶别急,我还没说完。黄仁蒲先生昨天已经联系了律师,要是有人敢在丧期违背《顺位权力继承定议》,就按相关规定起诉。”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与黄仁蒲的聊天记录截图,“你们说,这官司打起来,宗族的脸往哪搁?”
唐振国的手指在西装裤上绞出褶子。他知道《唐氏集团顺位权力继承定议》的效力,此刻被戳到痛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我们也是为了小亭好。” 黄美霞强撑着笑,假睫毛耷拉下来,“既然有这定议,那我们就……”
“慢着。” 陈宇峰突然弯腰,从供桌下摸出个急救药盒,盒子边缘有圈细微的齿痕,“警察漏了这个,二婶要不要顺便带给法医看看?说不定能查出点新东西。” 他故意把 “新东西” 四个字咬得很重,眼角的余光瞥见唐振国的喉结猛地动了动。
黄美霞拉着丈夫就往外跑:“不了不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陈宇峰把药盒塞进她手里,挠了挠头:“不用谢。你只要按照《顺位权力继承定议》行事,他们就挑不出错处。” 他蹲下来,视线与唐亭平齐,语气难得正经,“这种家事,拳头硬没用,得靠规矩说话。”
唐亭摸着药盒上的齿痕,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总说 “你二叔看着和气,心比谁都狠”。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供桌的香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攥紧了盒子,仿佛握住了某种答案。
陈宇峰望着门口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 刚才唐振国夫妇离开时,他分明闻到他们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劣质香水,像极了医院太平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