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林是被一阵冷意激醒的。
他先是动了动手指,指尖先碰到的是湿冷的岩石,滑得很,像抹了层没干的泥。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脑子里嗡嗡响,前一秒被黑洞拉扯的眩晕感还没散,后一秒又被周围的黑裹得发慌 —— 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自己的手放在眼前都看不见。
“咳…… 咳咳……” 他咳了两声,喉咙干得发疼,还带着点腥气,不知道是吸进了什么东西。
他摸索着往怀里掏,指尖碰到硬邦邦的手机,心里松了口气。按亮屏幕的瞬间,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
手机光范围不大,只能照到周围三四米的地方。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上面覆着层薄薄的水汽,踩上去发滑,刚才他就是摔在这上面的。
再往上照,头顶两米高的位置是一片黑漆漆的洞,像个无底的嘴,手机光探进去,连个反光都没有,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 “呼呼” 的风声,不知道通向哪。
他往旁边挪了挪,后背靠在岩壁上。岩壁也是湿的,冷意顺着衣服往骨头里钻。
他试着往上面爬,手指抠住石缝,刚一用力,石缝里的湿泥就往下掉,整个人差点摔回去,手背磕在岩石上,疼得他龇牙。“这破地方……” 他低声骂了句,又摸了摸手背,没出血,但火辣辣的。
这时候才想起之前的事。其实他离那座九龙将星台不算远,天亮前就摸到了地方。
那建筑怪得很,长宽看着得有三十米,高得像十层楼,全是白玉石砌的,白得晃眼,就那么从大马路的地底冒出来,跟周围的房子格格不入,四四方方的全是直角,连个弧度都没有。
当时他还绕着走了一圈,就只有正面一条一米宽的楼道能上去,台阶也是白玉的,擦得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有。他走得小心,每一步都踩实了,生怕有陷阱 —— 毕竟是白熵王的东西,没那么好进。
上到楼顶,就看见一座古代样式的四角亭,也是白玉做的,柱子上还刻着花纹,就是看不清刻的是什么。
除了这亭子,楼顶空空的,啥也没有。他围着亭子转了三圈,手摸着亭柱,凉得像冰。
“总不能白来一趟……” 他当时这么想,开始到处摸,亭柱的接缝处、亭顶的瓦片、甚至地面的石板,都试着拧了拧、掰了掰。
这种跟扫卫生似的活儿,他最讨厌了 —— 以前在寺里,师傅让他擦佛像,他总嫌麻烦,每次都被师傅敲脑袋。
可现在没办法,梁芳苹还在等消息,郭大河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也亏得这白玉建筑干净,摸着手感光滑,没一点毛刺。
他摸了快十分钟,手指都摸得没感觉了,正想掏出对讲机跟梁芳苹说情况,指尖突然碰到亭正面那根柱子上的东西 —— 是个石猿雕像,不大,也就拳头大,藏在柱身的花纹里,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他当时还捏了捏,琢磨这雕像能不能动。没等他使劲,脚下的地面突然晃了一下。
他心里一紧,刚想站稳,就看见除了亭子底下的地面,其他地方全陷了下去,露出黑洞洞的口子,一股吸力从里面涌出来,差点把他扯进去。
他反应快,一把抓住柱子上的石猿雕像,手指抓得死紧。“这玩意儿…… 怎么突然动了?” 他当时还懵着,就看见整座将星台开始往上抬,底下传来 “轰隆隆” 的声音,像拆房子似的。
升到十层楼高的时候,前面的一栋老楼 “咔嚓” 就被撞碎了,砖块石头往下掉,他还得躲着,手里的对讲机都差点掉下去。
没等他喘口气,黑洞里突然伸出来几条章鱼似的黑洞触手,黑乎乎的,一下子就缠住了他的腰。
“松开!” 他掏出藏在怀里的佛珠,往触手上砸,可那触手跟没感觉似的,越缠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还想抓着石猿雕像,可吸力越来越大,触手猛地一拽,他整个人就被拖进了黑洞里,最后看见的,是远处其他几座将星台也开始联动起来,像一座座白玉塔似的,往别的地方挪……
想到这,至林叹了口气,摸了摸怀里的佛珠。佛珠还是师傅当年给的,一共十八颗,现在还剩十七颗,刚才被触手扯的时候掉了一颗。他把手机举高,照着地面找,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只能放弃。
手机电量只剩一半了,他得省着用。他关掉屏幕,周围又陷入黑暗。这时候才觉得,刚才手机亮着的时候,哪怕光小,心里也踏实点。
现在黑得太静了,除了头顶黑洞的传来的呜呜声外,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 “滴答” 声,不知道是水滴还是别的什么。
他又试着往岩壁上爬,这次更小心,手指先擦干净石缝里的泥,再慢慢用力。爬了大概半米,脚下一滑,又摔了回去,这次摔得重,膝盖磕在岩石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算了……” 他揉着膝盖,“先歇会儿,等力气缓过来再说。”
他靠在岩壁上,眼睛盯着头顶的黑洞。那里面的风声好像变响了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将星台楼顶,好像看见亭柱的花纹里有字,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那些字看着像符咒。
早知道当时多看看了…… 他心里有点悔,又觉得没用,想这些也晚了。
口袋里的对讲机还在,他掏出来按了按,没信号。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早上六点半,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梁芳苹会不会担心,其他几座将星台是不是也出了这种事。
他攥着对讲机,指腹蹭着上面的按钮,又把它塞回口袋 —— 得留着电量,万一能联系上呢。
膝盖不那么疼了,他又按亮手机,这次照得远了点。前面的地面还是一样的岩石,没什么变化。他站起身,扶着岩壁慢慢走,每一步都走得轻,生怕踩滑。
走了大概十几步,手机光照到前面的岩石上,好像有个痕迹,他凑过去看,是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出来的,还很新,不像老痕迹。
“有人来过?” 他心里一动,又往前走了几步,没再看见别的痕迹。难道是之前被拖进来的人?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只能把手机攥得更紧,另一只手摸向怀里的佛珠 —— 不管是什么,先顾好自己再说。
头顶的风声还在响,周围的黑依旧压得人慌。他停下脚步,靠着岩壁,又咳了两声。这次咳完,喉咙里的腥气更重了,他摸了摸嘴角,手机光照过去,指尖有点红。“该死……” 他骂了句,又把手机关掉。
现在只能等,等力气恢复点,再试试爬出去。至于外面的将星台,还有梁芳苹他们,只能盼着他们没事。
他闭上眼睛,把佛珠捏在手里,一遍一遍地数 —— 一颗,两颗,三颗…… 数到第十七颗的时候,又想起掉了的那颗,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