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的飓风过后,海面像块被擦拭过的蓝宝石。“信天翁号”的甲板上还沾着海盐,汤米正用肖恩留下的粗布擦拭那枚珍珠项链,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映得他鼻尖发亮。
“老卡佛的信上说,那艘英国沉船叫‘天鹅号’。”卡佛展开海图,用红笔圈出座被椰林覆盖的小岛,“一六〇三年沉没的,当时船上载着莎士比亚的《暴风雨》手稿,还有他写给赞助人的信件。”
艾琳正将土着送的草药分类晒干,药草的清香混着海风里的咸味,格外清爽。她拿起片锯齿状的叶子,放在鼻前轻嗅:“这是‘记忆草’,土着说泡水喝能想起遗忘的事。”她突然看向海图,“这岛的形状……像只天鹅。”
小岛在暮色中渐渐显露出轮廓,椰树的剪影在晚霞里像无数只举起的手臂。靠近岸边时,我们发现沙滩上散落着许多陶罐碎片,上面的花纹与伦敦塔石壁上的刻痕有些相似。
“是古代印第安人的遗址。”卡佛捡起块最大的碎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海藻,“他们的传说里,岛上藏着‘会说话的石头’,能记住所有发生过的事。”
当晚,我们在岛中心的洞穴里宿营。火把的光线下,洞壁上的壁画渐渐清晰:一群穿长袍的人正将捆着卷轴的木箱搬上船,船帆上画着只展翅的天鹅。壁画的最后,是艘沉船在风暴中倾斜,海浪里伸出无数只手,像是在抢夺那些卷轴。
“是‘天鹅号’。”汤米用手指抚摸着壁画上的沉船,“你看,有个人正把什么东西塞进岩石缝里。”
壁画上的岩石缝,正好对着洞穴深处的一道裂缝。我和卡佛合力搬开挡路的巨石,裂缝里露出个生锈的铁盒,盒盖上刻着与“天鹅号”船帆相同的图案。
铁盒里没有手稿,只有一叠泛黄的乐谱,五线谱上的音符扭曲如蛇,旁边用羽毛笔写着行拉丁文:“真相藏在旋律里”。汤米突然吹起了肖恩教他的水手哨,哨声竟与乐谱上的旋律隐隐相合。
洞穴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星火对着洞口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卡佛举起步枪,枪口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我们不是唯一的访客。
三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影出现在洞口,为首的女人戴着顶宽檐帽,帽檐下的眼睛像淬了冰:“把铁盒交出来,那是大英博物馆丢失的藏品。”她的指尖夹着枚徽章,上面刻着博物馆的纹章。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握紧铁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女人冷笑一声,从风衣里掏出张照片,上面是“信天翁号”的船影:“老卡佛司令的书房里,可不止有海图。”她突然抬手,身后的两人立刻举起步枪,“别逼我们动手。”
艾琳悄悄将记忆草的汁液抹在汤米手心,低声道:“抹在对方身上,能让他们暂时失忆。”少年会意,假装害怕地后退,手心的汁液趁机蹭在了黑衣人的手腕上。
就在对方分神的瞬间,卡佛的枪响了。子弹擦过女人的帽檐,打在洞顶的钟乳石上,碎石像雨点般落下。我趁机将铁盒扔给汤米,大喊:“往裂缝里跑!”
裂缝深处比想象中更开阔,竟是条天然的地下河。汤米抱着铁盒跳进河里,星火像道橘色闪电紧随其后。黑衣人的枪声在溶洞里回荡,子弹打在水中,激起串串银花。
地下河的尽头连着片红树林,树根在水面上盘根错节,像天然的屏障。我们躲在树根后面,看着黑衣人在岸边徘徊,很快,他们就开始互相争执——记忆草起作用了,他们忘了自己要找什么。
“乐谱上的旋律,和肖恩的哨声很像。”汤米突然开口,他将铁盒放在膝盖上,手指在乐谱上轻轻敲击,“肖恩说这是首古老的船歌,传自伊丽莎白时代的水手。”
艾琳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翻出支铅笔,在乐谱的空白处写下对应的音符。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纸上的字迹竟连成了一串坐标,指向岛西侧的悬崖。
悬崖下的礁石滩上,散落着许多“天鹅号”的残骸。在一块被海浪打磨得光滑的岩石上,我们发现了个方形的凹槽,正好能放下那只铁盒。当铁盒嵌入凹槽时,岩石发出“咔哒”的轻响,缓缓移开,露出个藏在礁石里的木箱。
木箱里果然是莎士比亚的手稿,泛黄的纸页上,诗人的字迹遒劲有力,《暴风雨》的结尾处还有段未被收录的台词:“大海收藏的秘密,终将随潮水归还人间”。手稿的夹页里,夹着张船员的日记,上面记载着“天鹅号”沉没的真相——不是风暴,是人为破坏,有人想独占这些手稿。
“是博物馆的人干的。”卡佛指着日记里的名字,“这个‘布莱克’,是当年博物馆的馆长,他的后代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红树林的方向传来引擎的轰鸣,那三个黑衣人竟找到了这里,女人举着枪站在礁石上,帽檐被海风掀起,露出与日记照片上相似的眉眼:“把手稿给我,那是布莱克家族的荣耀。”
汤米突然将手稿高高举起,海风瞬间吹散了几页纸,白色的纸页在夕阳里像无数只飞鸟:“它们属于大海,属于所有记得莎翁的人!”
女人气急败坏地开枪,子弹打在礁石上,溅起的碎石擦过汤米的脸颊。卡佛的回击更快,子弹精准地打在她的枪托上,步枪“当啷”一声掉进海里。
当黑衣人被押上“信天翁号”时,夕阳正沉入海平面。汤米将手稿小心翼翼地放进防水袋,贴身藏好。艾琳用记忆草的汁液给他们处理伤口,这次的剂量更大——足够让他们忘记岛上的一切。
“手稿该送回博物馆吗?”汤米摩挲着防水袋,声音里带着不舍。
卡佛望着远处的海平面,那里的晚霞正渐渐褪去:“不,送回伦敦的莎士比亚环球剧院。”他突然笑了,“让它们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重见天日。”
“信天翁号”驶离小岛时,岛上的印第安人在岸边点燃了篝火,火光在夜色里像颗跳动的心脏。汤米站在船头,将那枚珍珠项链扔进海里,他说这是还给大海的礼物。
艾琳将记忆草的种子撒进海里,种子在浪涛里打着旋,像在向我们告别。星火蹲在舵盘上,尾巴缠着那本船员日记,琥珀色的眼睛望着渐渐远去的小岛,仿佛在记住这段被遗忘的历史。
我知道,这段关于莎翁手稿的旅程结束了,但大海收藏的秘密还有很多。就像手稿里写的,潮水会带走许多东西,也会带来许多故事。只要我们的船还在航行,这些故事就会被继续讲述下去。
夜空中,天狼星格外明亮,像一盏永不熄灭的航标灯。汤米又开始擦拭那枚独眼木雕,木雕的独眼在星光下闪着光,仿佛也在眺望远方。下一站会去哪里?我们不知道,但这正是航行的乐趣——未知的远方,永远值得期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