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出寿州的北关,北周独有的荒凉便扑面而来。
那漫天的黄沙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安,连续百日无雨,眼前的草原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翠绿,只剩下枯黄与龟裂的大地,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呼啸的风带着沙砾,刮在脸上带来了如刀割一般刺痛。
“咕咚。”
赵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昔日在书卷中读到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此刻才有了真实的触感。
“林师,这便是北地吗?”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在济郡的意气风发,已经被这天地间的苍凉消磨了几分。
林笑面色凝重,勒了勒马缰。
“是啊,殿下。”
林笑道:“这里,便是大夏将士们用血肉守护的边疆。过了这里,便是北周的燕云十六州。”
他很清楚,这样的环境,对神机营的破城炮来说,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这些金贵的大家伙,炮身与精密部件极易受到风沙的侵蚀,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一堆废铁。
更别提这里现在水源稀缺,所有人的饮用水都会成为麻烦。
“传令下去!”
林笑的声音穿透了风声:“各部注意保持队形,斥候营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注意水源!炮兵营,检查炮衣是否系紧,若有风沙侵入,立斩不饶!”
“遵命!”
徐贲等将校齐声应和,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神机营的士兵们虽然也为这恶劣环境感到心悸,但主帅的镇定,让他们迅速收敛了心神,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
就在此时,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黄色的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而来,连接天地,仿佛要吞噬一切!
“沙暴!是沙暴!”
有经验的老兵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稳住!不要慌!”
林笑厉声喝道,他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却依旧充满了力量,“所有骑兵下马,以马匹为屏障!步卒寻找低洼处,弓弩手收起弓箭,刀盾手在前,护住炮车!”
“快!快!快!”
军官们的呼喝声,士兵们的跑动声,马匹的嘶鸣声,与越来越近的沙暴呼啸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赵泓脸色苍白,他从未经历过这等天威。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笑,却见他早已翻身下马,亲自指挥着士兵将几门最重的破城炮推向一处背风的土坡。
“殿下!到这边来!”
林笑用身体顶着炮身,扭头对赵泓喊道。他的脸上早已蒙上了一层黄沙。
赵泓咬了咬牙,也跳下了战马,跟着几名亲卫冲了过去,学着林笑的样子,用尽全身力气抵住了炮身。
沙暴终于降临!
一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能见度不足三尺。
狂风裹挟着沙砾,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人们的衣甲,冲击着他们的身体。
窒息感扑面而来。
林笑眯着眼睛,死死地顶住炮车,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震颤。
远处,不时有士兵被狂风吹倒,一旁的同伴们纷纷伸出援手,将他们拉住。
不知过了多久,风势似乎渐渐小了一些。
林笑艰难地睁开眼睛,抹去脸上的沙尘。
四周依旧一片昏黄,但至少能看清几步之外的情景了。
他看到身边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成了土人,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半埋在了沙中。
但他们依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炮车也基本完好。
“咳咳……”赵泓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满嘴的沙子,狼狈地站起身,他环顾四周,眼中充满了震撼。
“林师……我们……我们撑过来了?”
林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满是砂砾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
“嗯,撑过来了。”
他拍了拍赵泓的肩膀:“欢迎来到北疆,殿下。这只是开胃小菜。”
赵泓闻言,苦笑一声,心中却对林笑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临危不乱,身先士卒,这位林师,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魄。
“清点人数!检查装备损失!”
林笑顾不得休息,立刻下令。
很快,各部回报上来,有数十名士兵受了轻伤,几匹马受惊跑散,但万幸的是,三十门破城炮安然无恙,主要军械也未受损。
“很好!”
林笑松了一口气,“原地休整,救治伤员,斥候出探五里,寻找失散的马匹!让伙夫营尽快生火造饭,补充体力!”
经历了一场沙暴的洗礼,神机营的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坚韧。
他们亲身体验了北疆的残酷,也见证了主帅的担当。
这支新军,在踏入北周土地的第一天,便经受了一场特殊的“战火”淬炼。
“徐贲!”
“末将在!”
“你立刻带一队精锐斥候,搜寻大军留下的痕迹,尽快找到潘美将军!告诉他,神机营已经出发,正向宏光城开进,请他尽早派遣人前来接应!”
“遵命!”
徐贲领命,迅速点齐人马,消失在风沙之中。
大军休整了约莫一个时辰,勉强恢复了些许元气。
就在这时,派出去的徐贲带着几名亲随,策马从风沙中疾驰而回。
“大将军!殿下!”
徐贲翻身下马,露出兴奋之色。
“找到潘帅了?”林笑目光一凝,沉声问道。
“找到了!”
“潘帅主力大军也遭遇了沙暴,但损失不大。他们已在前方约三十里处扎营,并且已经开始对宏光城外围进行了试探!”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函,双手呈上:“这是潘帅给您的亲笔信,他命末将火速带回,并请大将军尽快率神机营前往会合,宏光城守军已经察觉到了我军主力的动向,城防正在加强!”
林笑接过信函,迅速展开。
“潘将军急了,看来宏光城的战事并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