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石门在密室中缓缓下落,发出一种仿佛石柱碾碎骨骼般的沉闷声响。
空气也随着那逼近的封闭感快速变得粘稠,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被谁无形地掐住。
郝雅的瞳孔迅速收缩,身前那团早已泛黄的烛火映出了她面容上冷静掩饰下的紧张。
她的目光四下一扫,猛然捕捉到密室西北角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石壁凹槽。
在灯火晃动下,那上面似乎有些细微的纹理在颤动。
她立刻奔了过去,郭轩紧随其后,线人则一边发抖一边缩在墙边碎念着什么不吉利的词语。
机械装置突兀地嵌在石壁之中,灰尘遮掩下的图案逐渐清晰:一轮太阳,身旁是一弯皎月与密布星辰,像是天体的某种排列密码。
郝雅伸出手,指腹拂过那些图案,冰凉的石壁带着年代久远的寒意渗进她的身体。
“这是……一个星象机关。”她眉头紧锁,眼中却一闪而过一抹兴奋。
这种机关多见于近海古遗迹中,根据天象变化构筑机关控制逻辑,错一处便是死局。
她回忆着那本记载古航仪传承的残卷,太阳、月亮与星辰的象征意义各不相同,代表着不同方位与时辰。
她大脑在飞速运转,那熟悉的压迫感几乎将她的身体拧成了一根发条。
“郝雅?”郭轩的声音带着急促,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乎已经合上的石门,缝隙里溢出的黑暗像无声的潮水欲将他们吞噬。
“我需要时间,你尽量拖住机关。”她低声说道,声音却透着一股坚定。
郭轩点头,抽出短弯刀,小心翼翼地抵住石门下沿的缝隙,试图给郝雅争取哪怕一点时间。
那密实的石块不断下压,刀锋已开始咔咔作响,显然撑不了多久。
线人咬牙冲到另一侧墙壁,像只老鼠般胡乱敲打着每一块砖石,“让我找找……按错了机关也许还能重置……可恶,可恶……”他嘴里骂个不停,不确定是在骂自己还是身边的死局。
郝雅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装置的一处圆盘边缘。
太阳、月亮、星辰。
这三者的排列逻辑……她闭上眼数秒,然后将手分别挪至太阳、月亮、再是第三颗星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地按了下去。
“咔哒!”
像是某个齿轮终于合上了关键的一环,整个机械装置发出一连串轻微却有节奏的脉冲声。
石壁震动着旋转,紧接着,那几乎已压至极限的石门发出一声低吼般的摩擦,忽然停止了下降。
紧接着,石门缓缓倒退上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手拉回原处,灌入新鲜气息的密室中几乎同时响起郭轩的声音:
“成功了!”
郝雅终于放下了手,身子踉跄了一下,被郭轩及时扶住。
她的脸色苍白,但眼中却藏不住一闪而过的光。
“那个装置是以星月之序做数,幸好我记得些古航海人使用的对位逻辑。”
“了不起。”郭轩望着她,声音低沉,却满含钦佩。
线人嘴唇哆嗦着,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就说……我就说你们能行的。”
他们三人快速穿过再次开启的石门,一股更为潮湿冰冷的气流扑面而来,那是另一个世界在等待他们。
迎接他们的不是出口,而是一处更加宏伟深邃的地下空间。
那是一座宏大到令人发怵的宫殿,顶棚高得几乎看不见尽头,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撑起穹顶,壁龛中嵌着巨幅壁画,金与红交错的色彩在昏暗烛光中显得凝重而神秘。
空间内回音模糊,他们的脚步声似乎都被这空旷吞噬。
“一整座地下宫殿?”郭轩低语,手却已稳稳扶上了佩刀。
郝雅没有说话,她正盯着其中一块壁画,那是描绘着一个古老仪式的画面——画上的人群头戴奇异图腾面具,围绕着一个飘浮于空的人影念诵着不知名的文字。
灵魂脱离肉身的画面被夸张渲染得尤为惊悚,那细腻的刻画仿佛能让人嗅出死亡的气味。
郝雅捂住心口,那熟悉的悸动再次袭来。
她体内残念感知的能力正在酝酿激活,那幅画不只是图像,它似乎触摸到了什么。
“这是……灵魂囚禁。”她喃喃出声。
线人则一屁股瘫倒在地。
“我们……我们该不会已经到了他们的核心地带吧?”
“闭嘴。”郭轩环顾四周,手按在佩刀上,眼中满是警惕。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却极低沉的吟唱之声,从宫殿的另一端,如潮汐般缓缓传来。
声音如同从地底传出,带着尸蜡般的潮湿和疯癫。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某种异教的亵渎气息,穿透耳膜,撞入人心最深处。
“那边。”郝雅指了指主殿尽头那扇微开的圆拱石门。
郭轩点头,两人迅速徒步穿行而去,那股吟唱愈近,声调愈加诡异。
他们悄悄靠近,石门之后,是一座较小的祭坛式殿堂。
正中央的石台上,站着一人,身穿黑袍,面朝石阵缓缓念诵,一道道光辉从他脚下升腾,编织成悬浮着的古老符文。
而在那祭台四周,一圈灰白色的骨粉勾勒着完整的咒阵。
郝雅一只手按住心口,另一手紧紧抓住郭轩的手腕,声音低得几乎被心跳声吞没。
“我看见符文在共振……那不是普通的仪式。”
郭轩正准备回应,黑袍人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们这边。
那一瞬,他的脸仍在黑影中看不分明,但鼻息之间,却透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郝雅瞳孔微缩,低声道:“他好像……”
话未说完,黑袍人微微扬起一只手,符文骤然泛起蓝光,空气如波浪般震颤。
郭轩反手抽刀,一步挡在郝雅前。
“准备好,他看见我们了。”第101章 神秘抉择,暗流涌动
在幽邃的石殿中,火光在空气中如焚烧水汽般闪烁,蓝色符文的辉芒宛如活物,在地面缓慢蠕动,如同某种异次元的生物微微张开了眼睛。
微不可察的低频波动,从脚底一路窜入颅腔,像是有人往人脑里扎进了根无形的针——绵密、缓慢,却足够令人发疯。
郝雅屏住呼吸,身体几乎贴在冰凉的石柱背面。
石柱上长满了年代沉积的青苔,湿漉漉的触感侵入指缝,与她冷汗浸湿的掌心纠缠不清。
她的眼神极其专注地锁定着那名黑袍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对方面容仍模糊在阴影当中,但那种若隐若现的熟悉感,像顽固的鱼刺卡在心思最末梢,怎么也咽不下去。
“这个家伙……”她脑海中疾速勾勒线索——那不只是某个祭司或者追随者的气息,那是与整个灵魂囚禁术密切关联的核心人物。
他的每一句咒语,似乎都在削弱灵魂对现实的连接。
她深吸一口气,悄声低语:“我得靠近那个祭台,把他的构阵中心打断……不然……”
“我来吸引他的注意。”郭轩点了点头,眼神比密林还深邃。
他的手已经滑过佩刀护鞘边缘,动作像夜色里游走的野猫,安静却致命。
他默契地退后几步,小心伺机而动。
郝雅则如同幽灵般向那石坛方向移动,踩在那一圈又一圈的白骨灰线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她甚至能闻见脚底被踩碎骨末时那细微如雪的裂响——这声音像恶意在舔舐。
就在她距离那光芒核心不过二十步的间隙,原本低声吟诵的黑袍人突然动作一顿,像被风击打火焰般微颤。
他缓缓转过身来。
整个空间的温度像瞬间被抽走,他吐出的那句低沉话语仿佛碎石打入湖面:“你们果然来了。”
那声音里,既无惊讶,也不慌乱,像是早已将这一切收入剧本之中。
他的语调冰冷,像从石缝渗出的水,却又带着祈祷后的癫狂:“你们——窥见了不该看到的部分。”
空气像被那句话结了冰,郝雅止住了脚步,她知道继续前进就将踏入那个圈套的最深层。
郭轩缓步横移,逐渐站到她身旁,佩刀低垂,气势却在逐寸攀升。
黑袍人没有靠近,反而将双手负在身后,像是在端详两只陷入棋局的麻雀。
他缓缓开口:“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他的嗓音带着极轻的颤动,像某种被禁忌力量强化过的咏咒——奇怪地让人很难不去专注其字句:“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选择。”
这一刻,所有符文光芒骤然凝顿,时间似乎停滞了片刻。
“加入我们。”他嘴角轻扬,却看不出确切的情绪,“或者——永远被世界抹去,就像那些被拆解意志的灵魂,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这句话像是一记无声的匕首,从寂静里放出寒锋,凌迟着人的退路与胆识。
殿堂中陷入一种近乎幽闭性的压迫。
壁画中那灵魂浮现的画面似有回应,悄然泛起一圈泛黄幽光,竟似随着这句画内部抖动,就要从原画中跃出。
郭轩微微前倾了半步,肩背如同被风刮裂般紧绷,他用低若雷鸣的音色,在郝雅耳边低语:“按照原计划,除非情况失控。”
郝雅目光如刃般划过对方面罩下的那一抹阴影,心中某个早已被直觉点燃的猜测突然剧烈跳跃。
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指尖指节发白,声音如风吹过利刃般克制:
“我们不会……”
话未完,殿堂中的火光忽然剧烈摇曳,一抹幽蓝自地面符文跃起,照亮了她如电惊的眼神。
她轻声对郭轩吐出一句话:
“他身上的气息……我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