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看得没错,接下来几日钟小小忙着帮南宝“拷问”刺客,莫战北起早贪黑,一日三餐变着法儿地给做好吃的,把三小只的小肚子喂得滚滚圆,也没让媳妇儿多瞧他一眼。
要不是那日他要替钟小小洗贴身的小衣,钟小小还真不理他了。
“你这干嘛?”
钟小小拦着莫战北,这厮手里的盆里除了孩子的衣服,还混着她的贴身小衣。
“我看你忙…就想顺手替你洗了。”
“是吗?”莫战北眼里有活,之前没少帮她洗衣服,可现在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钟小小道,“你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留下来和我们过一辈子!”
莫战北也不闪躲,直接望进钟小小眼里。
一开始他是真傻,后来虽然清醒了过来,但大多时候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甚至有点错乱,钟小小给他针灸后才真正大好起来。
“既莫战北带着钟小小进了西厢房,从床板的稻草里面找出一件男子的丝麻短打:“这是我在罗婆婆家发现的。”
钟小小摸了摸衣服面料,丝麻是珍贵的布料,但罗婆婆本就种桑养蚕,有这样高级的面料也不奇怪。
“这是罗兄留下来的衣服,”莫战北道,“婆婆每日抱着它睡觉。”
“什么!”钟小小吓得后退了一步,当初莫战北战死,使者就送了一套他的衣服来,好让她给立衣冠冢接受后人祭拜。
罗婆婆得知儿子死讯后疯疯癫癫,也不知她是把衣服又从坟里挖了出来,还是压根就没埋进去。
“那…那你拿他过来干嘛?”
莫战北将衣服在灯下展开,他看了眼窗外,灶间里传来东宝做饭时孩子们嬉闹声,道:“你看。”
钟小小定睛一看,衣服上有走线,说是刺绣也不是,只是用线缝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形状。
“你知道罗兄之前在军中任什么?”
钟小小:…
“罗兄是军中最好的斥侯,”莫战北道,“他曾和我说过,镇远关外的地形,他闭着眼也能描摹出来。”
“那又怎样?”钟小小道,“难道佟家军会缺关外的地图?”
见钟小小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莫战北唇角微微扬起,那神色钟小小看在眼里真的很欠揍。
“你看这里,”莫战北牵过她的手,厚着脸皮道,“灯下看不清,你用手摸一下就知道了。”
钟小小被好奇心驱使,没再挣扎,寻着走线摸到了一处记号:“这是什么地方?”
莫战北又带她摸索了几处,他是佟将军的近卫,又兼任指挥,对关外的地形也是了然于胸。
“这应是关外的一处村庄,”莫战北道,“罗兄是在外出执行任务时突然失踪的,整件衣服我都查看过了,标记的地方总共就只有五处。
三处是镇远关和它的两个卫星城,一处是西金都城,还有一处就是这里。
这一个小小村庄,罗兄为什么要把它标记在里衣上?
他像是早预料到自己会出事,我和他情同手足,如果他出事,他的遗物原本应该由我收敛…可那时我不在…”
如果不是罗婆婆疯疯癫癫,一直不肯面对儿子战死,好兄弟至死也要守护的秘密就会真的被埋葬于地下了。
莫战北道:“媳妇,我原本打算过完年就起程去京都…”
“你准备怎么向孩子们交代?”钟小小冷道,“还是,你准备不告而别?”
“没有!”莫战北望着女人英气勃勃的脸,那句想要和你做了夫妻再走的话,在唇边滚了两滚,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
“四爷?”
第三日,佟夫人就拿到了钟小小给她的“拷问”结果。
她原本打算命人将人押回京都再行拷问,可又怕夜长梦多,觉得钟小小的法子说不定可行,连夜命人拿了令牌去镇坪县寻陆大人。
大雪封山路不好走,陆大人没到,钟小小已经审出了结果。
钟小小给两名刺客下了药,曼陀罗花用多了是蒙汗药,用少了可以致幻。
她将花研磨成粉,倒进刺客的食物里。
莫战北陪着刺客熬了两宿,钟小小中间调整了下用量,第三日刺客精神崩溃了,对着墙壁磕头,口口声声喊着“四爷,属下有罪。”
“是哪位王爷?”莫战北捏着刺客的下巴问。
可无论他如何盘问,刺客都只诺诺称罪。
有了这条信息,莫战北换上罗兄的衣服,夜里出现在刘大千屋里。
刘大千本就心虚,以为恶鬼来寻仇,又担心他会去找他妻儿复仇,便将被人派来小墅村卧底的事说了出来。
这一出是南宝的主意,刘大千和他的老儿子一样,外厉内荏,几句话就将刘大千诈了出来。
刘大千见大势已去,交代了他的上线。
佟夫人得了消息一个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此时,家国的重任都压在她一人身上。
钟小小拿了件披风,又烫了壶温酒,给佟夫人送去。
佟夫人道:“我像你这么大时,父兄都已战死沙场,那时候我便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一处小院,相夫教子,春日赏花,秋日赏月。”
”夫人驰骋于天地间,赏的是大漠玫瑰、观的是长河落日,“钟小小将披风给佟夫人系上,道:“正是因为夫人与将军大义,我和孩子们才能有这守着这小院过日子。”
钟小小从现代穿越来,对佟夫人的尊敬发自内心。
佟夫人见她说得真诚,不像京都贵妇,见到她面上恭顺,背地里嘲笑她粗鲁。
她望着钟小小与夫君几分肖似的眉眼,突然道:“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有一个女儿,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与你一般大了。”
钟小小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丝丝缕缕的酸楚和委屈,原本准备宽慰佟夫人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陪着佟夫人喝了两杯温酒,又与她在雪地里散步:”我还要谢谢你,我夫君的伤口今日已经不肿了。“
”这算不上什么。“
钟小小这几日一边帮着调制\"致幻粉”,一边替佟将军清创,重新缝合了伤口。
\"怎么叫不算什么?“佟夫人见她毫不居功,对她越发喜欢,”你那瓶黑色的药水,叫什么碘酒,还有羊肠线,都是神药啊,还有你给我夫君灌的那碗麻沸散,我夫君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钟小小抓了抓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
头回调制麻沸散,用力过猛了。
两人在院子走了两圈,身上已积了不少落雪,钟小小指着院子里的一颗柿子树道:”夫人可想吃冻柿子,我去摘于你吃。“
佟夫人忙摆手道:”不用不用,留给孩子们吃吧。“
”那三个皮猴子有的吃。“
钟小小哪肯听,找了根树杈站到高处去打,佟夫人笑着在树下接。
”接了柿子,夫人以后定会事事如意。“
”承你吉言。“
佟夫人平日军务繁重,难得有机会过几日平淡消遣的日子,佟将军的病情又有了起色,心下轻松,露出了几分女儿家才有的娇憨。
听到有人敲门,佟夫人捧着柿子去开门。
”姐姐!“一位美妇扶着丫鬟踏雪而入,道,”姐姐真让人好找,我说你——“
正说着,钟小小喊道:”又来一个!'
佟夫人忙飞身去接,来人顺着方向抬头去看,瞧见在雪地里那道修长的身影,待到看清她的面容,不禁惊道:\"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