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穿过南岭时,陆惊鸿正对着车窗呵气。玻璃上的白雾里,他指尖画的玄鸟图案很快散去,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 像极了长白山龟形石上消失的刻痕。他掌心的青灰色纹路已经淡了许多,却在火车进入广东地界时,开始隐隐发烫,像有团暖烘烘的气在血脉里游弋。
“还有三个站到香港。” 陆清禾将剥好的橘子递过来,她的行李箱里装着两样最重要的东西:祖父的日记本和那半块玉珏(现在已与陆惊鸿的拼合成完整的玄鸟佩)。“祠堂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说是‘族老在整理旧物’,其实是陆明远的人在看守。”
齐海生正对着窗外的珠江口发呆,手里的洛阳铲被他摩挲得发亮。“这就是珠江龙气眼?” 他指着远处入海口的沙洲,“我爹说当年郑和下西洋,每次都要在这里停船三天,说是‘借龙气’。陆氏守着这么好的地脉,怎么还搞内斗?”
“越金贵的东西越容易招贼。” 赫连铁树靠在椅背上,他的背伤用香港买的西药处理过,却依旧离不开萨满鼓 —— 这面老鼓被他用红布包着,放在腿上,像抱着个老伙计,“就像长白山的地脉,守得住是福气,守不住就是祸根。”
格桑梅朵突然碰了碰陆惊鸿的胳膊,示意他看斜前方。那里坐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手指上戴着枚鹰徽戒指,正假装看报纸,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他们的行李 —— 那是罗斯柴尔家族的标志,汉斯?缪勒戴过同款戒指。
“尾巴来了。” 格桑梅朵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悄悄拨动佛珠,珠串发出只有他们能听见的轻响,“从深圳过关就跟着了,至少有三个。”
陆惊鸿没回头,指尖在玄鸟佩上轻轻敲击。玉佩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能感觉到珠江的地脉灵气正顺着铁轨往车厢里涌,像条温顺的水龙,在他掌心的纹路里打了个转,又悄悄退去 —— 是龙心石残留的力量在感应同源的龙脉。
“别硬碰。” 他低声说,指尖在车窗上快速画了个小小的 “隐气阵”,这是杨公风水里的小术,能暂时掩盖自身的地脉气息,“到了祠堂再说,那里的风水局是陆氏先祖布的,他们不敢乱来。”
火车进香港站时,雨突然下了起来。是典型的岭南春雨,细密如丝,打在站台的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迹。穿黑西装的男人果然跟下了车,却没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出口,像尊沉默的石像。
“祠堂在中环的老巷里。” 陆清禾撑着伞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片是香港最早的华人聚居地,陆氏祠堂就藏在骑楼后面,外面看着像普通的旧宅,里面大得很。”
雨雾里的骑楼确实有股老味道。斑驳的墙面上还能看到民国时期的广告残痕,“广源绸缎庄” 的字样被雨水泡得发胀,墙角的石狮子嘴里叼着的石球,被摸得光滑如玉 —— 陆清禾说那是陆氏子弟每次祭祖必摸的 “顺意球”。
祠堂的大门果然不起眼,是扇朱漆斑驳的木门,门环是黄铜的,上面刻着简化的龙纹,和玄鸟佩的纹路隐隐呼应。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吱呀的响声里,一股混杂着檀香和旧书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对劲。” 赫连铁树突然按住门沿,萨满鼓在布包里微微震动,“太安静了,连香火气都不对 —— 像是有阵子没人来祭祖了。”
正厅的香炉果然是冷的,里面的香灰积了层薄尘。供桌上的牌位却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 “陆氏先祖之位” 牌位前,放着个奇怪的东西 —— 是半块龙心石,和陆惊鸿在长白山碎裂的那半正好能对上,石面还沾着点青灰色的粉末,是长白山的火山灰。
“是老地师放的!” 陆惊鸿一眼就认出,石面上有老地师特有的刻痕,是他教的 “平安符” 纹路,“他来过这里!”
齐海生突然指向供桌下的地面。第三块地砖果然和其他的不一样,边缘有撬动的痕迹,砖缝里还卡着点金粉 —— 和格桑梅朵经幡上的一样,显然有人最近动过。“就是这块!汉斯的纸条没骗人!”
陆清禾刚要弯腰去撬,陆惊鸿突然拉住她。他掌心的纹路正在发烫,玄鸟佩发出淡青色的光,照亮了地砖周围的地面 —— 那里有圈极淡的纹路,组成个小小的 “锁龙阵”,是杨公风水里的防御阵,“老地师设的机关,直接撬会触发反噬。”
他蹲下身,指尖顺着纹路轻轻滑动。这阵法很简单,是老地师教他的第一课,说是 “防小人不防自己人”。当指尖划过最后一道纹路,地砖突然发出轻微的 “咔” 声,自动向上抬起半寸,露出底下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个巴掌大的木盒,盒面上刻着陆氏的玄鸟图腾,锁是黄铜的,形状像个小小的罗盘 —— 是杨公盘的微缩版。陆惊鸿用玄鸟佩一碰,锁 “啪” 地弹开了。
里面是卷泛黄的丝绸,展开后是幅手绘的地图,标注着珠江口的七个红点,每个红点旁都写着小字:“龙气眼、镇水桩、聚灵塔……” 最下面有行落款:“莲花生大士弟子陆承影,唐开元十七年绘”。
“是陆氏先祖!” 陆清禾眼睛一亮,祖父的日记里提过,陆氏先祖曾随玄奘的弟子去过吐蕃,是莲花生大士的汉地弟子,“这是守护珠江龙气眼的布防图!”
地图的夹层里还藏着张纸条,是老地师的字迹:“龙血非诅咒,是莲花生大士赐的地脉感应之力,陆明远怕的不是灾星,是你能唤醒真正的龙气。祠堂地下有密道,通珠江口第三处龙气眼,速去。”
“龙血?” 陆惊鸿突然觉得掌心的纹路烫得厉害,玄鸟佩像要嵌进皮肤里,“老地师说的是…… 我的血脉?”
赫连铁树突然指着他的手腕,那里的青灰色纹路正在变红,像有血珠在皮肤下游动:“是龙血觉醒!” 老萨满的声音带着激动,“契丹古籍里写过,守护龙脉的家族会有‘龙血’,地脉动荡时觉醒,能和龙脉心意相通!你在长白山引动圣物共鸣,就是觉醒的前兆!”
话音刚落,祠堂的大门突然被撞开。陆明远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保镖,每人手里都拿着短棍,棍梢缠着红布 —— 是浸过黑狗血的 “破煞棍”,专门用来对付风水师。
“好,好得很。” 陆明远的脸色阴沉如铁,他的目光落在陆惊鸿手里的地图上,瞳孔收缩,“连老东西的后手都被你找到了,果然是陆家的‘好长孙’。”
“当年为什么偷我?” 陆惊鸿站起身,玄鸟佩在掌心发出红光,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脉正在震动,珠江的龙气像被唤醒的潮水,顺着祠堂的地基往他身上涌,“罗斯柴尔家族给了你什么好处?”
陆明远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好处?我是在救陆氏!你出生那天,珠江龙气眼突然翻涌,风水师说你是‘龙血觉醒者’,会吸干珠江的龙脉灵气 —— 你看看现在,你一回来,龙脉就开始异动,这不是灾星是什么?”
他突然挥了挥手:“把地图抢过来!罗斯柴尔的人说了,只要毁了这图,珠江龙气眼就归他们了,到时候陆氏的航运生意……”
话没说完,祠堂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供桌上的牌位摇晃起来,陆明远带来的保镖突然惨叫着摔倒 —— 是地脉灵气在反击,他们脚下的青石板冒出淡淡的水汽,是珠江的地脉水,沾到他们的 “破煞棍”,红布立刻冒烟。
“这就是你要的龙血。” 陆惊鸿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瞳孔变成了淡青色,掌心的纹路顺着手臂往上爬,在脖颈处汇成个小小的玄鸟图腾,“不是灾星,是守护的力量。”
他向前走了一步,陆明远的保镖竟没人敢拦。地脉灵气在他身前组成无形的屏障,短棍碰过来就被弹开,有人想绕后偷袭,却被突然从地面冒出的石笋绊倒 —— 是祠堂地下的 “镇水桩” 被龙气引动了。
齐海生趁机拉起陆清禾往密道跑:“我们去龙气眼!你拖住他们!” 他用洛阳铲撬开地砖下的暗门,里面黑漆漆的,能听到水流声 —— 是珠江的潮汐声。
格桑梅朵解下经幡,往空中一抛:“我帮你!” 经幡在祠堂里展开,化作金色的光带,将黑衣保镖缠住,“这些人交给我,你快去追齐海生!”
陆明远见势不妙,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铃,用力一摇。铃声尖锐刺耳,祠堂的梁柱突然发出 “咯吱” 的响声,上面的木雕龙纹竟开始扭曲 —— 是厌胜术!他在祠堂的梁柱里藏了厌胜物,想毁掉这里的风水局。
“雕虫小技。” 陆惊鸿冷笑一声,玄鸟佩指向梁柱。红光顺着地脉传到梁柱,扭曲的龙纹立刻恢复原状,厌胜物发出 “啪” 的脆响,从梁柱里掉出来,是个小小的桃木人,已经断成两截 —— 被龙血的力量破了。
陆明远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却被赫连铁树拦住。老萨满敲响萨满鼓,鼓点里带着满族的 “镇邪咒”,陆明远突然抱着头惨叫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别敲了!我看到长白山的山魈了!”
“是你害死的赫连铁木,他的怨气跟着你呢。” 赫连铁树的鼓点越来越急,“契丹血咒的反噬,你也跑不掉。”
陆惊鸿最后看了眼祠堂,格桑梅朵已经制住了所有保镖,赫连铁树正用萨满鼓 “审问” 陆明远。他转身钻进密道,玄鸟佩在前方引路,红光照亮了潮湿的通道,墙壁上能看到模糊的刻痕 —— 是历代陆氏子弟的名字,其中有个名字很新,是老地师的笔迹:“徐墨农,护陆氏龙脉,庚子年”。
密道尽头传来齐海生的呼喊:“快到了!这里能看到珠江口!”
陆惊鸿加快脚步,掌心的龙血纹路越来越烫。他知道,珠江龙气眼才是真正的战场,陆明远只是棋子,罗斯柴尔家族的目标是这里的龙脉,就像他们对长白山做的那样。
通道出口是块隐蔽的礁石,正对珠江口的开阔水域。齐海生和陆清禾正趴在礁石后,指着远处的货轮 —— 那艘船挂着巴拿马国旗,甲板上却有个熟悉的鹰徽,汉斯?缪勒正站在船舷,手里拿着个金属探测器,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们在找龙气眼的核心!” 齐海生指着探测器的方向,“我爹说龙气眼的核心是块天然水晶,能聚敛珠江的灵气,毁掉它,珠江的龙脉就断了!”
陆惊鸿的玄鸟佩突然指向水下,红光穿透浑浊的江水,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 是块半透明的水晶,嵌在礁石缝里,周围缠着无数细小的水流,像被水晶吸引的水龙。
“在那里!” 他刚要下水,突然觉得血脉里的龙气一阵躁动,玄鸟佩发出急促的红光 —— 是预警。
汉斯?缪勒突然举起探测器,对准水晶的方向,探测器顶端射出道微弱的绿光。绿光接触到水晶的瞬间,江水突然翻涌起来,水晶周围的水流开始变得浑浊 —— 是 “地脉腐蚀剂”!他想远程毁掉水晶!
“来不及了!” 齐海生急得直跺脚,“我们没有潜水装备!”
陆惊鸿却突然笑了。他掌心的龙血纹路已经红得发亮,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水晶的 “情绪”,像个受惊的孩子。他伸出手,对着水晶的方向轻轻一握 —— 不是要触碰,是用龙血的力量安抚它。
奇迹发生了。浑浊的江水突然变得清澈,水晶发出柔和的蓝光,将绿光弹了回去,绿光落在汉斯的货轮上,甲板立刻冒出白烟,像是被腐蚀了。货轮的引擎发出刺耳的响声,显然出了故障。
“是龙血的力量!” 陆清禾又惊又喜,“你不用接触,就能操控龙气!”
汉斯?缪勒显然没料到会这样,他对着对讲机大喊了几句,货轮开始掉头,显然想逃跑。陆惊鸿没有追,他知道,只要龙气眼没事,只要他的龙血觉醒了,罗斯柴尔家族就不敢再轻易动手。
夕阳西下时,珠江的水面泛着金光。陆惊鸿坐在礁石上,玄鸟佩的红光渐渐褪去,掌心的纹路恢复了青灰色,却比之前更清晰。他终于明白老地师的话:龙血不是诅咒,是责任,是守护的力量。
“祠堂那边传来消息。” 格桑梅朵走过来,递给她个对讲机,是赫连铁树的声音,“陆明远招了,他说罗斯柴尔家族在全球找‘龙脉节点’,长白山和珠江只是开始,下一个目标是…… 藏地的冈底斯山。”
陆惊鸿握紧玄鸟佩,望向西方。那里的天空,有朵云正慢慢变成龙的形状。
龙血已醒,征途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