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疑,索菲亚在直播中,只说了一段话:
“那个文明,把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一棵树,它不会思考如何去征服宇宙,它只会思考,如何让自己的每一片叶子,都能享受到阳光,如何把自己的根,扎得更深,去感受土地的脉动。我们想从它那里学到的,首先,不是如何变得更‘强’,而是如何变得更‘好’。”
这段话,让所有的争议,都平息了。
人们开始明白,陈明和云梦科技,正在引导人类,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进化道路。
“织梦者”中心,建在云梦市郊外的一片湖心岛上,环境静谧而优美。第一位进入“织梦者”装置的,是那位来自非洲的农业科学家,一个名叫阿贝贝的黑人老者。
他一生都在和贫瘠的土地作斗争,他的梦想,朴素得让人心疼。
全球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观察室的屏幕上。
阿贝贝躺在白色的“织梦者”交互舱内,神情安详。当连接启动的瞬间,他的脑波图,并没有像当初的索菲亚那样,出现剧烈的风暴。反而,像是一条干涸的河流,突然被注入了清泉,呈现出一种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波动。
这一次的连接,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阿贝贝从交互舱里走出来时,他老泪纵横。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冲到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沙盘前,用颤抖的双手,在沙盘上飞快地勾画着。
他画的,不是什么复杂的基因序列,也不是什么先进的灌溉系统。
他画出了一张网。一张,由真菌、植物根系、微生物群落组成的,复杂而精妙的,地下生态网络。
“是共生……是伙伴……”阿贝贝声音沙哑,如同梦呓,“我们一直把土地当成敌人,想从它身上榨取。但我们错了……我们应该成为它的伙伴……我们只需要……唤醒它……”
他抬起头,看向在场的其他科学家,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看到’了方法!不是用化肥,不是用农药!而是用特定的声波,用特定的信息素,去‘唤醒’那些沉睡在土壤里的古老菌群!让它们和我们的作物,重新建立起亿万年前就存在的共生关系!我们可以让沙漠,在三个月内,变回草原!”
全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观察室里,胖虎看着屏幕上那个激动得手舞足蹈的黑人老者,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他捅了捅身边的陈明:“陈总,这……这玩意儿也太神了。”
“我说了,它是一片土壤。”陈明微笑着,看着屏幕上那张复杂的地下生态网,“你带进去的是一颗想让世界变得更好的种子,它就会还给你一座花园。”
就在这时,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鹰派将军,他的远程通讯信号,突然切了进来。
“陈先生。”将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不再是之前的警惕和强硬,反而带着一丝……困惑。
“将军,有何指教?”陈明问。
“我……我的人,也提交了一份‘问题’提案。但是,被评审团驳回了。”将军说。
胖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老家伙不会是要来找茬吧。
“哦?你们提了什么问题?”陈明饶有兴趣地问。
将军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创造出一种,能让所有士兵,都绝对无法对平民开枪的,心理或生理上的‘安全锁’。”
这个问题,让陈明和胖虎,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军方会提出各种关于武器、防御、战略的问题,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们会提出这样一个,充满了自我反思和人道主义精神的问题。
“为什么会被驳回?”陈明问。
“索菲亚女士的理由是……”将军的语气更加古怪了,“她说,这个问题,不需要去‘漂流瓶’里寻找答案。因为答案,早就在我们自己身上了。”
陈明看着将军那张写满迷茫的脸,突然笑了。
他终于明白,那颗来自星海的种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在所有人的心里,都发了芽。
“将军,”陈明缓缓开口,“恭喜你。你已经自己,找到了那个‘安全锁’。”
那个锁,不叫技术,不叫协议。
它叫“良知”。
阿贝贝老人的成功,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人类前所未有的道路。他那充满激情的演示,关于如何唤醒土地的古老记忆,如何让沙漠重现生机,迅速传遍全球,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共鸣。那些曾质疑“织梦者”计划价值的人,此刻也哑口无言。一个文明的智慧,不再是冰冷的公式或遥远的星图,而是化作了脚下泥土的芬芳,化作了饥饿儿童口中的食粮。
全球联合会议的虚拟会场,气氛从之前的紧张和戒备,转变为一种压抑的兴奋。那位鹰派将军在屏幕上沉默许久,最终只是简短地表示:“军方将密切关注这项技术在农业领域的应用,并评估其对全球粮食安全战略的潜在影响。”他的语气,不再有丝毫的傲慢,反而带上了几分审慎的尊重。
阿贝贝的成果,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织梦者”也陆续进入了交互舱。
那位来自全球音乐家团队的代表,一位名叫莉莉娅的年轻作曲家,带着“如何创作出能让不同物种产生共鸣的音乐”的问题,进入了信息之海。她出来时,没有画图,也没有激动地演讲。她只是走到一架钢琴前,闭上眼睛,指尖轻触琴键。
一段旋律,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那不是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音乐风格。它没有明确的节奏,没有固定的音调,却像是一股无形的水流,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它时而低沉如深海的鲸歌,时而高亢如山巅的风啸,时而又轻柔如花瓣的坠落。在场的科学家、政要,甚至包括远在茶室旁听的陈明和胖虎,都感到内心深处某种原始的、共通的情感被触动。
有的人感到平静,有的人感到温暖,有的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乡愁。当旋律结束时,整个观察室都陷入了长久的静默。莉莉娅睁开眼睛,眼神清澈而悠远。
“我听到了……宇宙的呼吸。”她的声音轻柔,“它不是为了取悦任何物种而存在,它只是‘存在’。它告诉我,共鸣,不是去寻找共同点,而是去理解差异。它教会了我,如何让音符,变成一种纯粹的‘感受’,而不是一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