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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逢晴日 > 第171章 恶鬼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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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率先走进的冯珠,以及后方仆从收伞之下、出现的申屠夫人与鲁侯身影,冯序一怔之后,赶忙起身相迎,一面道:“珠儿,母亲父亲……怎突然回来了?父亲为何不曾令人提前传信,儿子也好出城去接!”

他脸上有意外,眼中有笑意,姿态一如往常。

冯珠只是平静看着他,道:“兄长不是已经使人去接罢了?岂止出城,更出函谷关,过洛阳,入北邙山,在山中便已将我与阿母阿父迎接。”

冯序表情愕然不解,不确定地问:“珠儿,你如今是已然清醒,还是……为何兄长全听不懂你话中之意?”

他说到后面,悄悄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二老,鲁侯已扶着申屠夫人在上首坐下,那正是冯序方才坐过的位置。

申屠夫人没说话,鲁侯也沉默着,气氛一如堂外天色,冯珠转头向风雨飘渺的堂外:“茅叔,兄长既听不懂,便让他们来说。”

冯茅发髻花白,跟随鲁侯多年,也是此次随行者之一,此时闻听女公子发话,叉手应声“诺”,很快将四名反绑了双手之人押入堂中。

四人多少都带些伤,两人着寻常粗衣,另外两人是冯家随从打扮。

他们在路上便已招供,此刻无需再审,那两名中年随从争着哭喊指认:“……是世子之命,奴有一家老小,实在不敢不从!”

粗衣者当中一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冯序,而后别过脸,认命之下,称得上平静地道:“世子令我等守在北邙山中必经之道,截杀侯爷夫人与女公子……”

从答话者头顶往外看,堂外院中雨幕下,已陆续被押跪而来十数名活口,他们身穿各样各式粗衣,若手中持刀,看起来便是一群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

冯序如遭雷击,满面不可置信,看起来根本无法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天大罪名,只得喃喃道:“尔等何人,受谁驱使,为何冤我……”

鲁侯看着冯序的反应,证据当前,仅有惊惑诧异,不见心虚慌乱,全无伪装痕迹。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始终都是这幅模样,从来没人对其起疑……

此次产生一缕疑心,是源于夫人的察觉,夫人从珠儿开始有痊愈迹象的、断断续续的话语和反应中,做出了一个令他惊诧的猜测。

此次去往河内郡,是珠儿潜意识中试图找回回忆的反复催促之果,也是夫人主张设下的一场试探之局。

动身之前,夫人在日常言语中,隐已透露出对珠儿当年的意外遭遇产生疑虑之意,这是高高悬起的诛心诱饵,若果真有怀揣异心的恶贼,定无法坐视这份疑虑继续壮大、乃至有被坐实的一日。

从河内郡离开,原路返程,需先乘船过河,出黄河渡口,入北邙山,出了北邙山道,便能走洛阳官道,一路平坦回到长安——

但就在北邙山中,行经一段曲折狭窄山道间,大量恶匪突然现身,不单夺财,更要谋命,先以滚石弓箭阻道,再持刀杀来。

离京时,鲁侯曾以不耐烦之态,勒令养子不许为他备下太多随从。

即便如此,除却婢女,此行仍携二十余护卫家仆离京。而就在北邙山中险象突生,双方拼杀之际,护卫家仆中有七八人只仓皇逃窜,不见护主之举,鲁侯见状便知,这七八人大约只预备在最后关头从后方出手,再哭着回京为他一家三口报丧,好将这变故粉饰为山匪劫杀。

但既然做局,便不能没有准备。

冯家这些年许多事都由冯序打理,为保不走漏任何风声,鲁侯并未从冯家调动任何人手,此次暗中备下的后手来自申屠家。

但和潜藏在暗处的申屠家护卫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群来路不明的高手,他们一现身,便率先护向冯珠的马车。

冯珠彼时尚未完全恢复记忆,她坐在车内,听着耳边山林厮杀,嗅着血腥,山风卷起车帘的一瞬,刀光剑影逼进眼中,脑海中的混沌忽被劈开,心底茫然的呐喊终于有了出口。

她一声惊叫,如刺穿迷雾、崩落山石,茫茫痛苦滚滚而来,恍惚又回到当年遭遇变故之时。

她一路奔逃,被逼至山崖前,跌落之际,听到上方山匪笑着说:【不得不说这笔生意分外合算,有两份钱可拿!】

劫财是一份,另一份从何来?

山崖陡峭,幸而有乱石横枝作为缓冲,她大难未死,满身是伤,自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挂在崖边一截树干上,身边盘旋着准备争食腐肉的鸟。

呼救未遂,她积攒力气,强忍疼痛,从这棵树扑到下侧方另一棵树上,见距离下方仍有距离,遂解外衣与衣带做绳,栓紧树干,将自己吊放下去,至绳带尾端,下方距离已摔不死人,她咬牙一松,摔落草丛中。

彼时已近天黑,她带伤摸索而出,昏倒在不知名处,待醒来时,却遭遇真正的恶匪劫掠,他们是不知哪里来的败军流匪,为首者自称先秦名将之后,他们辗转奔逃,一路来到鲁国境内,趁乱据下天狼山。

数次逃跑,换来一条残腿与数根断指,她是在战乱里长大的将门女,是父母掌上宝珠,既有坚韧意志也有对世间的无限眷恋,可那里的日子黑暗到超乎她平生想象。

一次次从寻死的边缘处将自己拉回,她必须活着回家,必须查明是谁要害她。

无尽煎熬中,她一次又一次猜测过仇人身份,怀疑过父亲母亲的仇家,也曾短暂疑心过夷明。

夷明从不掩饰对严勉的痴爱、待她的敌对厌烦。

但她又清楚记着,入京那年,她们这些家眷半路遭受残兵追杀,被逼困山中足足七日,她生病发了高烧,没有亲人在侧,昏沉恐惧中,曾听夷明交待医者:【务必将她医好,否则劝山怕要疑心我趁机害她,定要把我记恨。】

她病情转好后,夷明依旧待她无好脸色,但她从那时起,便知夷明很分得清一些因果。

为情而买凶杀人者虽有,为仇为利者却总是更常见。

仇与利……冯珠想了无数遍,因缺少证据,始终没有确切答案。

直到此时此刻,冯珠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被她深信不疑的兄长,想到这些年经历的种种,眼底终于浮现明晰的恨意。

不同于当年还需重金买凶,她的兄长借着这些年打理侯府,如今暗中也有自己的人手可用——可用来又一次杀她。

面对那些活口越来越多的指认,冯序一再否认解释,见鲁侯与申屠夫人俱不言语,他着急地与冯珠道:“珠儿,这必是有人存心离间,我们务必要查个清楚!”

“——啪!”

冯珠眼中有恨,面无表情,一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

“珠儿……”冯序大惊,眼底浮现悲痛泪光:“你我兄妹多年,你果真认为兄长会加害你和父亲母亲?”

“——啪!”

又一耳光,这次打在另一侧脸上,对视间,冯珠依旧不语。

冯序的嘴唇都在哆嗦,流泪质问:“你八岁那年,叔父叔母俱不在家中,夜中你起了高烧,我背着你冒雪去县上找郎中,走了足足半夜……途中遇一群野狗,我将你护在怀里……这疤痕至今尚在,你却忘了吗?”

他说话间,拉起左臂衣袖,露出野狗撕咬过的痕迹。

然而下一瞬,又一声更加响亮的耳光落在他脸上,这次冯珠几乎用尽全力,将他的头打得偏向一侧,嘴角溢出血丝。

“我都记得呢,否则我与父亲母亲岂会从未怀疑过兄长!”冯珠眼中也浮现了泪光,她一字字质问:“所以兄长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为何?”

冯序一时没再将脸转回,维持着僵硬之态,问:“豆豆,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已经认定,怎样都不会信了。”冯珠语气毫无动摇:“所以兄长,留些体面余地吧,不要让自己到最后还这样狼狈无耻,到死连一字真话都不敢吐露,岂非活得狗彘不如。”

冯序慢慢将头脸转回,看着妹妹。

昔日坚韧的一颗珠,经历过险被碾碎的浩劫,如今重见天日,光芒不减反增,此光不单是珠光,更似犀利刀光。

三记断绝情面的耳光,最直白的羞辱报复,譬如刀剑砍来,决然狠厉,不听他半字解释,不看他任何伪装,只一意非要逼出他的真面目不可。

冯序看过她,又看向他那一字不发的父亲母亲,不,是叔父叔母……

是了,已经认定,怎样都不会信了。

闭眼一瞬,冯序喃喃叹气:“还真是……梦一般。”

脸颊过于灼红疼痛,口中含着血沫,如待宰杀的猪狗般狼狈可怜,可分明上一刻还坐在上首,等待着丧讯传回,以备成为这座侯府真正的主人。

睁开眼时,冯序表情堪称平静,看待妹妹的眼神仍有爱护:“珠儿,你哪里都好,就是太贪心。你可还记得,那日你与严勉在花园秋千前说过什么话?”

“看来你早已忘了……”冯序一笑,道:“你们在商议亲事。”

那时他尚且是以侄子身份住在府中,因女子亦可以继承父亲爵位,他的叔父叔母原本有意为堂妹招个赘婿上门,但严家未必肯同意,那日堂妹坐在秋千上,红着面颊,与她的心上人说,若以后生两个孩儿,一个姓冯,一个姓严便罢。

他在高大的花丛后听到这话,只觉世上再没有更贪心的人了,珠儿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严勉也被先皇格外善待看重、如亲子般对待、日后必然位极人臣,为何这样天之骄子的两个人,却要同时霸占严、冯两家的一切?什么都不肯留给他这个丧父丧母可怜人?

“……珠儿,你何其贪心?”冯序至今说到此事,仍一脸荒谬鄙夷与无法忍受。

他道:“所以就连上天也看不过眼,让叔母病下,你那河内郡的外家大父也突然病重,所以你要赶去河内郡为母祈福看望大父……恰逢洛阳残党作乱,你不能走北邙山入河内郡,你要从北面太行山借道,那里最是陡峭,出了事,连尸首都寻不见!”

“你落入匪寇手中,十余年磨折,非我所愿!我未想过将你折辱,我只想让你消失而已!可你竟不死,你竟回来了……而我如何知晓你当年知道多少?会不会突然记起?会不会将我揭穿?自你回来,我夜夜不能安眠……”

冯序眼中逼现泪光:“只怪你当年不肯死,才有今日这难看局面!”

鲁侯面寒欲言,被申屠夫人按住了手背。

“好一个只怪我不肯死。”冯珠看着面容逐渐狰狞的男人,反问他:“兄长,你入鲁侯府后,家中给你的,仍不够多吗?”

“给我的,给我的……是,都是你们施舍给我的!”压抑多年的不满终于有合适的时机爆发,冯序拂袖,猛然提高声音,看向鲁侯:“当年是我父亲母亲舍命相护,叔父才能有性命成就功业,若非如此,便没了叔父,也没了今日的鲁侯府!”

他伸手指向鲁侯:“叔父,是你当年在我父亲坟前起誓,会将我当作亲子来对待!可你把我带到这长安侯府中,却绝口不提要将我认作儿子!一切只为珠儿谋划!”

“我一直将你当作儿子看待!”鲁侯终于开口,直视着那双贪婪的眼:“你自踏入这侯府,所得一切皆与侯府公子相等,我何时将你亏待?至于认作亲子,我儿冯珠尚在,这偌大侯府却非我冯奚一人之功,这其中自有我夫人一半,我欠你父亲,她们母女却不欠,你凭什么连她们的一份也要觊觎?”

“你这不知饱足的豺狼,休要拿索取恩情来掩盖你的贪欲,平白玷污了这恩情!”

冯序却恼恨地大笑起来:“我贪婪?我玷污恩情?究竟是我不知饱足,还是你们口不对心,珠儿在时,你们不舍得给我一个儿子的名位!珠儿不在了,你们又从不肯为我谋求分毫前程,张口闭口使我守好家中,今日不许我说这些那些,明日不许我去杜家芮家参宴!若我为亲子,你们还会如此敷衍对待吗!”

他涕泪横流唾沫乱飞,几乎要语无伦次。

“原来你还有这样上进的野心。”申屠夫人语气里毫无感情:“当朝开国功臣,今有几家尚在?让你守好家业,不过是见你平庸,为稳妥思虑。”

“你做出温吞羔羊模样,骗过所有人,却又期望别人对你另眼相待,将你视作可造之大材……”申屠夫人摇头道:“倘若你能将暗中残害自家人的图谋用在正道上,让我亲眼见到你的才干胆魄,我与你叔父未必不会选你来支撑门楣,又何须你这般煞费苦心。”

冯序闻言呆住一刻,旋即冷笑出声,假的,都是故作体面大度的假话,不过是要攻他的心,让他悔恨罢了!

“是你反复曾说自知无大志无大用,只愿做个田庄富家翁便足够。”申屠夫人道:“你贪婪过头却也畏缩自卑,因此你凡事不敢正面争取,只敢暗中揣测,行阴私之举,到头来害人害己。”

听出这“害己”二字背后的清算之意,冯序牙关发颤,反复道:“是你们虚伪吝啬……我父亲母亲对你们有恩!是救命大恩!”

“是救命大恩不假。”鲁侯面孔肃然:“所以老夫也准许你来杀一次了,是你没有本领讨回这条命,如今这里已无人亏欠你,反倒是你将珠儿杀了一次又一次——就算你父亲母亲此刻就站在我面前,这笔账也非与你算清不可!”

申屠夫人:“你认错了理算错了账,我们看错了人还错了恩,这代价我们不得不领受了,你自也该去领受你的那一份。”

“我为冯家之长,就此以宗法断绝你我父子关系。今日即上书朝廷,奏明一切,夺去你的世子之位。”鲁侯揖手向上方,定声道:“我不亲手杀你,你乃杀人者,该有的下场休想逃掉。”

“杀人者?我何曾杀人了,珠儿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冯序说着,突然咬牙切齿,扑向冯珠。

鲁侯眼疾手快,抡起手边茶几,猛然砸向他膝,冯序扑倒在地,立刻有两名随从将他押住。

他挣扎着,抬起头瞪着冯珠,猩红含泪的眼中分明有着忌恨:“……既称我一声兄长,为什么处处要与我抢,为什么你非要活着回来!”

冯珠垂眼看着他,回答他:“因为有我儿晴娘拼死救我性命,让我回来报此仇。”

“至于称你一声兄长,不过从前喊错了人。”冯珠眼中已无半点泪光,仅剩下干净的断离:“我今日才知,我从无兄长。你本是恶鬼化形,凭空假扮成我的兄长,待我和阿母阿父的好,不过是你维持人形假象的手段术法。”

没有兄长,不是兄长,这层关系被她从内心抹除,那被至亲所害的恐惧悲痛便被隔离开来,只剩恨意与报复。

冯珠居高临下望着挣扎的人,最后道:“你这恶鬼,该去死了。”

? ?五千字!(状态能写的时候我一定猛猛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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