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万仙集分阁的后山工地,彻底疯了。
十丈高的仙晶山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宝光,浓郁到液化的仙灵之气形成氤氲雾霭,笼罩了半个山头。赤阳子阁主被掐人中灌仙丹救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到仙晶山下,抱着几块棱角分明的上品仙晶,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发了!发了啊!祖宗!您真是我亲祖宗!”他对着清虚背上那层明显“发福”了一圈、慵懒地晒着太阳、叶片肥厚得几乎要滴出汁水来的草毯,恨不得当场磕几个。
百草堂上下,所有执事、护卫、仙娥,全都化身最勤劳的工蚁,红着眼睛,用最高级的储物法器,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狂热地搬运着这座金山。每一块仙晶入库,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吸凉气的声音。分阁的库房被迅速塞满,临时开辟的仓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高。
清虚本人,则被当成了最尊贵(也是最需要隔离)的吉祥物,请到了临时搭建的、紧挨着重建中至尊客卿殿的“豪华”静室——其实就是个用料扎实点、防御阵法强了百倍的大号帐篷。
帐篷内,铺着厚实柔软的万年云绒毯,摆着灵气四溢的寒玉桌,桌上堆满了赤阳子搜刮来的各种顶级灵果仙酿。但我们的清虚仙君,对这些身外之物毫无兴趣。
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云绒毯上,鼾声如雷,睡得天昏地暗。
背上那层“草祖宗”,如同最华丽舒适的天然床垫,叶片温润,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混沌气息和精纯灵气。它似乎也进入了某种“消化”状态,金光内蕴,叶片微微起伏,偶尔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一人一草,和谐无比,共同沉浸在“挖矿(被挖)归来”后的深度休眠中。
赤阳子亲自守在帐篷外,如同最忠诚的看门狗(主要是看住草祖宗别乱跑),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他当然心虚。
清虚长老挖回来的这座仙晶山,品质之高、数量之巨,远超预期!其中蕴含的极品仙晶和矿髓原矿,价值根本无法估量!但这笔泼天财富的来源……**是瘴云沼泽深处那条新生的、理论上属于无主但肯定会被各方势力盯上的矿脉**!
百草堂万仙集分阁,虽然有点势力,但在真正的仙界巨头面前,就是个弟弟。如今闷声发大财还好,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赤阳子一边指挥着手下疯狂搬运、封锁消息,一边祈祷着清虚长老和他背上的草祖宗能低调点,最好在至尊客卿殿建好前一直睡下去。
然而,他的祈祷,显然没能上达天听。
仅仅过了一天。
百草堂分阁那恢弘(刚重建好不久)的山门,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不是贺喜的宾客。
是……**哭丧的**。
黑压压一片!足有十八家之多!全是万仙集区域内有头有脸、掌控着大小仙晶矿脉的矿主!
领头的是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修为足有金仙中期的壮汉,正是掌控万仙集最大三条富矿的“黑岩矿主”。此刻,这位平日里跺跺脚万仙集都要抖三抖的大佬,却是一身狼狈,头发凌乱,眼眶通红,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断掉的矿镐**?
他身后跟着的矿主们,更是凄惨无比。有捧着破碎罗盘的,有抱着裂开阵盘的,有牵着一头精神萎靡、身上还带着灼伤痕迹的穿山甲仙兽的(寻矿专用),更有一个瘦小的老矿主,怀里抱着个空荡荡的、灵气全无的仙晶匣子,哭得老泪纵横,上气不接下气。
“赤阳子!赤阳子老匹夫!你给我滚出来!!!” 黑岩矿主悲愤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瞬间震动了整个百草堂山门,连后山仙晶山散发的宝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守门的护卫脸都吓白了,连滚爬爬地进去通报。
赤阳子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硬着头皮,带着几个心腹执事迎了出来。看着山门外这乌泱泱一片哭爹喊娘的矿主,他强自镇定,挤出笑容:“诸位矿主,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今日百草堂闭门谢客,处理要务……”
“我呸!赤阳子!少给老子装蒜!”黑岩矿主一步踏前,手中断掉的矿镐几乎要戳到赤阳子鼻子上,唾沫星子横飞,“要务?!你他娘的要务就是派瘟神去祸害我们的矿脉吗?!”
“瘟神?”赤阳子眼皮一跳,装傻,“黑岩道友何出此言?我百草堂向来与人为善……”
“与人为善?!”旁边一个捧着破碎罗盘、眼窝深陷的矿主尖声叫道,“赤阳子!你看看!看看我的‘定脉寻龙盘’!祖传的宝贝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就炸了!器灵都散了!就是你们百草堂那个……那个背着草的!从我们‘流萤矿’边上飞过去!那遁光……那动静……呜哇!” 他说着说着,竟也嚎啕大哭起来。
“还有我的‘地脉玄龟’!”牵着穿山甲仙兽的矿主哭诉,“我那宝贝玄龟,天生灵觉敏锐,能感应地脉走势!结果昨天!被那金绿遁光掠过的煞风一冲!直接就……就口吐白沫,抽搐不止!到现在还萎靡不振!这得花多少仙晶才能治好哇!”
“我的矿!我的‘碎星小矿’啊!”那个抱着空仙晶匣子的老矿主哭得最惨,捶胸顿足,“本来就不富裕!昨天那瘟神……那背着草的瘟神!不知道在沼泽里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引动了整个东南域的地脉震荡!我那小矿……本就结构不稳……直接……直接塌了!矿脉本源都泄了!全完了啊!我……我库存的这点仙晶……连给伙计们发遣散费都不够啊!赤阳子!你得赔!你们百草堂得赔啊!”
“对!赔!赔我们的损失!”
“瘟神是你们百草堂的供奉长老!你们得负责!”
“不赔我们就去仙律庭告你们!告你们纵容瘟神毁坏他人产业!”
“还我矿脉!还我法器!还我仙兽!”
十八家矿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悲愤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将赤阳子和百草堂众人彻底淹没。各种证据——破碎的法器、萎靡的仙兽、记录着矿脉突然枯竭或塌陷的留影玉简……如同雪片般砸了过来。
赤阳子被唾沫星子和哭嚎声包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冷汗涔涔。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清虚长老和他背上那草祖宗去瘴云沼泽挖矿,那动静……**根本就不是低调**!那简直是……**开着高音喇叭、扛着拆迁锤、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去搞破坏**!
引动整个东南域地脉震荡?煞风冲垮寻矿仙兽?遁光路过就震碎祖传法器?路过都能把别人的小矿给震塌泄了本源?!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级别的瘟神啊?!
赤阳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前这些矿主,单个拎出来他或许还能周旋一下,但十八家联合哭丧上门……这压力,足以把百草堂万仙集分阁给压垮!更别提,这些矿主背后,或多或少都牵扯着其他大势力!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听我说!”赤阳子扯着嗓子大喊,试图压过哭嚎,“此事……此事定有误会!我阁清虚长老乃世外高人,德高望重,岂会……”
“德高望重个屁!”黑岩矿主悲愤地打断,举起手中那把断掉的矿镐,“高人?!高人能一鼾声把我‘黑岩主矿’深处沉睡的‘地火毒煞龙’给惊醒了?!那畜生发狂!差点没把我整个矿场给掀了!矿工死伤惨重!矿脉核心区域直接被毒煞污染!百年内都别想开采了!赤阳子!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高人路过时……留下的‘德’?!”
他猛地将断镐扔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留影玉简,仙元注入!
光幕亮起,画面剧烈晃动,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和地动山摇的轰鸣!只见一条由狂暴地火毒煞凝聚而成的、模糊的赤红龙形虚影,正在一条巨大的矿洞中疯狂肆虐,所过之处,岩壁融化,矿道崩塌!无数矿工惨叫着被毒煞吞噬!而画面的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一种……**低沉、悠长、极具穿透力……**甚至能引动空间微微涟漪的……**呼噜声**?!
轰——!
这画面和声音,如同最后的惊雷,彻底炸懵了赤阳子和所有百草堂的人!
一鼾声……惊醒地脉凶灵?!
这……这他娘的已经不是瘟神了!
这是……**行走的……**天灾**啊!!!
赤阳子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这群哭丧的矿主跪下。他之前还想着闷声发大财,现在……**财是发了……**这债主……**也上门了**!而且是携着血泪控诉和铁证如山!
“赔!我们赔!一定赔!”赤阳子几乎是哭喊着喊出来的,再也没了半点阁主的矜持,“诸位矿主的损失!我百草堂……认了!认了!只求诸位……先冷静!冷静!”
他一边安抚着情绪激动的矿主们(主要是怕他们当场把百草堂拆了),一边疯狂给心腹执事使眼色,用近乎尖叫的传音吩咐:“快!快去请云渺长老!还有!把库房里……刚入库的那些……上品仙晶!不!把那些……边角料……下品的!快搬出来!先稳住他们!快啊!”
执事连滚爬爬地去了。
赤阳子则对着矿主们连连作揖,赌咒发誓一定给个满意交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他心中在疯狂滴血,刚捂热乎的仙晶山,还没焐热,就要大把大把地往外掏了!而且看这架势,恐怕得掏出去一大半!
就在赤阳子焦头烂额、矿主们悲愤稍歇等着看“诚意”时——
“咕噜噜……”
一声慵懒的、带着睡意和……**一丝被吵醒的……**不悦**的奇特鸣叫,从后山方向隐隐传来。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混沌、草叶清香、以及……**极品矿髓……**宝气的……**威压**,如同水波般悄然弥漫开,瞬间笼罩了整个山门区域!
正哭嚎的矿主们,声音戛然而止!
正作揖的赤阳子,动作瞬间僵硬!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淡淡的……**心悸**!
仿佛有一双……**来自洪荒的……**淡漠眼眸……**在云端……**俯视着他们**!
“是……是那草……那草祖宗醒了?”赤阳子心头狂跳,又惊又怕。
矿主们更是脸色煞白,尤其是黑岩矿主,感受着那股威压中隐隐蕴含的、比地火毒煞龙还要恐怖的气息,腿肚子都在打颤。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哗啦!
后山那顶豪华帐篷的门帘,被一只……**叶片**……掀开了。
清虚仙君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背上,那层“发福”的草毯,慵懒地舒展着肥厚的叶片,冰蓝与赤金的光芒在叶脉深处流转,仿佛刚刚饱餐一顿的洪荒巨兽。草毯中央,那几株母株的叶片上,甚至隐隐有细小的混沌符文在明灭。
清虚显然还没完全睡醒,他茫然地看着山门处黑压压的人群,又看了看一脸死了爹妈表情的赤阳子,咸鱼脸上满是困惑:“嗯?……赤阳子?这么多人……开饭了?……不对啊……贫道好像……刚睡下没多久?” 他挠了挠依旧乱糟糟的鸟窝头。
赤阳子:“……”(内心咆哮:祖宗!您这一觉睡塌了十八家矿场啊!)
矿主们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瘟神”,再看看他背上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草,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刚才的悲愤控诉,在这绝对的实力(草)面前,瞬间化为了乌有。
黑岩矿主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紧握住了那把断镐(仿佛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清虚见没人回答,又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贫道挖矿……很辛苦的……”
挖矿辛苦?!
矿主们集体嘴角抽搐,看着清虚那副睡眼惺忪、仿佛只是去春游了一趟的轻松样子,再想想自己矿场里的惨状……一股巨大的憋屈涌上心头!辛苦?辛苦的是我们啊!
“清……清虚长老……”赤阳子硬着头皮,声音干涩,试图解释,“这……这些是万仙集的矿主……他们……他们的矿脉……昨日……可能……可能因为……”
赤阳子支支吾吾,实在没脸说出“因为您老人家打呼噜路过”这种话。
“矿脉?”清虚茫然地眨巴着咸鱼眼,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
“哦!你们是说那些……亮晶晶的石头啊?”清虚对着矿主们,用一种“过来人”分享经验的口吻,认真地说道:“贫道跟你们说啊……挖矿……那是下下策!伤身!费力!还容易……呃……扰民?”他瞥了一眼矿主们难看的脸色,立刻改口,“总之!不可取!不可取!”
矿主们:“???”(不挖矿我们吃啥?!)
清虚完全没理会众人懵逼的表情,他拍了拍背上那层草毯,语重心长,带着一种传授“咸鱼真谛”的肃穆:
“关键!在于……**养草**!”
“你们看!”清虚努力侧过身,展示着背上那华贵又危险的草祖宗,“只要把草养好了!养肥了!它高兴了!自然就会……嗯……带你去……找到……很多很多……亮晶晶的石头!还帮你挖!帮你运!省心!省力!躺着就能发财!懂不懂?”
清虚说得一脸真诚,仿佛在传授什么仙界至理。
赤阳子:“……”(懂了!原来您老不是去挖矿的,是去……**放草吃自助餐**的?!)
矿主们:“……”(我们信了你的邪!养这种草?!怕不是连人带矿一起被它吃干抹净!)
“所以啊!”清虚最后总结,咸鱼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诸位……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如……都回去……好好种草!多种草!种好草!像贫道这样……躺着……仙晶……它自己就……堆成山了!”
说完,清虚似乎觉得完成了“传道授业解惑”的使命,再次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睡意重新上涌。他对着赤阳子随意地挥了挥手,含糊道:“赤阳子……没事别吵贫道……困着呢……草祖宗……也要……睡回笼觉了……”
然后,在十八家矿主呆滞、赤阳子绝望、以及草毯慵懒“咕噜”声的伴奏下,清虚仙君背着那层散发着“吃饱喝足别惹我”气息的草祖宗,慢悠悠地……**又晃回了……**那顶豪华帐篷里**。
门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山门外,一片死寂。
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十八位矿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顶安静的帐篷,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落回了面如死灰的赤阳子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同病相怜的绝望,以及……**一种……**“今天你不赔个倾家荡产……我们就跟你同归于尽”的……**决绝**!
“赤!阳!子!”黑岩矿主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手中的断镐再次举起,眼中再无半分惧意,只剩下破罐子破摔的疯狂,“赔钱!!!”
“赔钱——!!!”十七位矿主齐声怒吼,声浪震天!
赤阳子看着眼前这群被“种草致富经”刺激得彻底狂暴化的债主,再看看后山那顶安静的帐篷,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厥过去。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瘟神!祸害!造孽啊——!!!”
“求求你们了!赶紧把这位瘟神祖宗……**请走吧**!!!去哪里都行!只要别在万仙集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