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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投影仪蓝光在三人脸上晃出明暗。

顾疏桐指尖抵着下巴,盯着白板上被红笔圈了三圈的“苏漾”,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枚藏着微型摄像机的道具,此刻正安静躺在她手心里。

“苏漾点的那瓶勃艮第红酒,醒酒时间比平时多了十分钟。”她突然开口,声音像冰面裂开的细响,“她碰杯时手腕抖了两下,是常年打肉毒素的后遗症,但刚才碰我手背那下……”她顿了顿,将手机里那张照片推到桌心,苏漾举着的酒杯里,顾疏桐的倒影被酒液晃成碎片,“杯壁上的水渍,是故意蹭上去的。”

裴砚舟正在拆何敏刚递来的文件袋,闻言动作一顿。

他捏着文件的手指骨节发白,抬头时却笑出虎牙:“顾老师这观察力,当侦探比当影后有前途。”

“少贫嘴。”何敏把刚打印的资金流向图拍在桌上,睫毛膏在眼下晕出淡淡阴影——她熬了整宿联系金融圈的线人,“我那朋友说,光辉信托的账户最近三个月有十七笔大额转账,收款方都是空壳公司,但最后一笔……”她用红笔在“2023 - 11 - 07”的位置画了个星号,“转到了赵天成私人游艇的维修账户。”

顾疏桐的指甲轻轻叩了叩桌沿。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她想起三天前在赵天成办公室闻到的檀香味——那盏常亮的台灯下,他翻着《红妆》的剧本说“顾小姐的演技,我向来欣赏”,指节上的翡翠扳指蹭过纸页,留下一道油腻的痕。

“得去光辉控股。”裴砚舟突然说。

他把文件推回给何敏时,袖口露出半截创可贴——是凌晨在通风管道里刮的,“他们财务室有个铁皮柜,我上次摸过锁芯,是c级的。”

何敏挑眉:“裴大导演还兼职开锁匠?”

“跟道具组学的。”裴砚舟摸了摸后颈,耳尖又开始泛红,“上次拍谍战戏,要还原1949年的老锁……”

“今晚十点。”顾疏桐打断他,从包里摸出个银色U盘推过去,“我让助理黑了他们的门禁系统,前晚加班的员工名单在里面。裴导扮成技术部的王浩——”她扫了眼裴砚舟的白衬衫,“把领口解开两颗,像刚改完代码的样子。”

“顾老师呢?”

“行政部的林晓。”顾疏桐扯了扯身上的米色针织衫,下摆特意沾了点咖啡渍,“她上周在茶水间说想跳槽,我替她加个班。”

十点整,光辉控股大楼外的路灯准时亮了两盏。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走在裴砚舟身侧,听他低声念叨:“技术部王浩,家住通州,爱喝冰美式,有过敏性鼻炎……”

“停。”她突然拽住他袖口。

转角处的保安岗亭里,老周正捧着保温杯打哈欠,警犬在脚边转圈圈。

顾疏桐从包里摸出盒润喉糖,笑着晃了晃:“周叔,我帮林晓取文件,她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老周眯眼瞧了瞧她胸前的临时工牌,又瞥向裴砚舟——后者正掏纸巾擦鼻子,动作生硬得像机器人。

“行吧。”老周挥了挥手,警犬凑过来闻她的裙摆,被她顺毛摸得直摇尾巴,“小顾啊,你们部门最近加班太狠,赵总昨天还说要给行政部涨补贴……”

电梯里,裴砚舟憋着笑压低声音:“顾老师这招‘美人计’,比我写的剧本还妙。”

“那是周叔家孙女爱看我演的《霜刃》。”顾疏桐整理着工牌,余光瞥见电梯监控的小红灯,“到十三层你先下,财务室在十七层,何敏五分钟前已经进去了。”

财务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

何敏蹲在文件柜前,手机电筒照着锁孔——裴砚舟教她的“铁丝三扭法”,此刻在发抖的指尖下变得笨拙。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空调的嗡鸣,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咔嗒。”

她手一抖,铁丝掉在地上。

来不及捡了,何敏猫腰钻进旁边的储物柜,后背贴上冷硬的铁皮,连呼吸都凝成白雾。

门被推开的瞬间,她看见自己刚才蹲的位置正对着进来的人——是赵天成的私人秘书,西装裤脚沾着泥点,手里捏着把钥匙。

“怎么少了一份?”秘书的声音像砂纸擦玻璃,他翻遍了第三排文件盒,又弯腰检查柜底。

何敏盯着他后颈的痣,想起顾疏桐说过那是赵天成的人,“今晚必须把第三季度的流水单找出来,老板要的……”

脚步声逼近储物柜。

何敏的指甲掐进掌心,听见自己耳内的血液轰鸣。

下一秒,秘书的手机响了,他骂骂咧咧接起:“什么?顾疏桐的车进地下车库了?”

门“砰”地关上。

何敏等了三分钟,直到走廊的声控灯全部熄灭,才从柜子里钻出来。

她的衬衫后背全湿了,捡起地上的铁丝时,摸到柜底有张泛黄的便签——“11月7日,2000万转至‘星芒娱乐’”。

凌晨两点,顾疏桐的公寓客厅亮如白昼。

何敏把手机里的照片一张张投到墙上,裴砚舟蹲在地毯上用马克笔圈重点:“看这个,‘星芒娱乐’是赵天成半年前收购的空壳,艺人经纪牌照都是借的。”

“还有这个。”顾疏桐指着一张资金流向图,“11月7日那笔2000万,和苏漾买玛莎拉蒂的时间只差三天。”

何敏突然抓起手机:“我联系了那个被光辉基金资助过的艺人,他说今晚能见面。”

“现在?”裴砚舟抬头,眼下乌青比剧本上的阴影还重。

“他说赵天成的人在盯他。”何敏把车钥匙抛给他,“顾老师戴我那顶渔夫帽,裴导把卫衣帽子戴上——别让监控拍到正脸。”

凌晨四点的便利店飘着关东煮的香气。

顾疏桐坐在最角落的卡座,对面的男生把奶茶吸管咬得咔咔响:“我签的是对赌协议,拿了三百万,要在一年内接五个光辉信托指定的代言。”他喉结动了动,“后来才知道,那些代言费根本没进公司账户,全转到……”

“转到空壳公司洗钱。”顾疏桐替他说完,声音轻得像叹息。

男生猛地抬头,眼里有泪光在晃:“顾姐,我知道你们在查赵天成。他昨天让人往我家信箱塞了把刀……”

裴砚舟的手指在桌下扣住顾疏桐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团烧得不太旺的火。

“我们有证据了。”她轻声说,“等经侦局的人拿到这些……”

手机在此时震动。

顾疏桐点开微信,是何敏发来的定位——光辉控股顶楼的监控室。

照片里,赵天成正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便利店。

“该走了。”裴砚舟突然起身,把自己的卫衣套在顾疏桐头上,“后门有辆共享电动车,我载你。”

“你会骑吗?”

“拍《山城雾》时学的。”他冲她眨眨眼,发梢还沾着便利店的冷气,“顾老师坐好,裴导的车技,拿过金棕榈最佳调度奖的。”

凌晨五点的风卷着梧桐叶往脸上扑。

顾疏桐环住裴砚舟的腰,能听见他心跳声混着电动车的嗡鸣。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像极了《红妆》里那场黎明前的决战戏——她突然想起,戏里的女主角最后说:“天亮了,该让见不得光的东西晒晒太阳了。”

回到公司时,会议室的白板上多了行新字:“赵天成已察觉,终极对决倒计时”。

顾疏桐摸出珍珠耳钉,摄像机里的画面还没导出。

裴砚舟倒了三杯黑咖啡,杯底沉着没化开的糖粒。

“明天。”何敏把最后一份证词复印件推到中间,“经侦局的人说,只要我们能拿到苏漾的转账记录……”

顾疏桐端起咖啡,烫得指尖发疼。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赵天成办公室那盏常亮的灯——或许今晚,那盏灯再也不会亮了。

裴砚舟突然碰了碰她的手背。

他的手指还带着电动车把手的凉意,却在她手心里轻轻勾了勾。

顾疏桐偏头看他,见他正盯着白板上的倒计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顾老师。”他声音低得像耳语,“等这件事结束……”

“先把证据交了。”顾疏桐打断他,眼尾却悄悄弯起来,“裴导,天亮了。”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六点。

三人的影子在地板上叠成一团,像株在暗夜里生长了太久的树,终于要迎来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