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尔塞娜和莉妮亚一左一右,像是架着犯人一样,强行将还在喋喋不休的七星静香从桌边拉走了。
“等一下!你们别拉我!我话还没说完!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和崔辞忧那个家伙说……”七星一边挣扎,一边大着舌头抗议道。
“行了行了,老大和洛琪希、希露菲她们都好心帮你,结果人家帮了你,你却净是在这里说些惹人厌的话!”莉妮娅用力地拽着她的胳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样还不如去唱歌给大家助助兴呢!快唱!快唱!”
“就是喵~”普尔塞娜也懒洋洋地附和道,“唱歌比抱怨好听多了喵~”
“你们这两个没脑子的兽人懂什么!”七星气急败坏地解释道,“我刚才那只是开头!是铺垫!是序章!真正重要的内容,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哦~”莉妮娅拖长了音调,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促狭的笑容,“你这个家伙,绕了这么大一圈,其实是想道谢是吧?还真是一个超级不坦率的家伙啊!”
崔辞忧看着七星静香那副明明想道歉,却因为拉不下脸而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也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下。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对着被拖走的七星高呼道:
“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本就是情谊所在!而且,你也请我们吃了这么大一顿饭,就不用特意道谢啦!”
“谁……谁要道谢啊!”七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底气明显不足。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过期版本的傲娇女高中生JK!”
“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
就在这时,艾莉丝也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忿,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喂!为什么就只有洛琪希、辞忧、还有希露菲帮了她啊!我呢?我艾莉丝·格雷拉特的名字呢!”
已经快走到舞台边的普尔塞娜和莉妮娅,闻言,一脸无语地回过头来。
“我说艾莉丝啊,”莉妮娅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我们两个,好歹还会用点上级魔术。你呢?你连上级魔术都不会,要怎么在那种复杂的魔法阵上帮忙啊?”
艾莉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梗着脖子,大声反驳道:“我……我可是做了比研究魔法阵还要重要的事情!”
“哦?那是什么啊,我们伟大的伯雷亚斯家的大小姐?”普尔塞娜懒洋洋地问道,尾音拖得长长的。
“那是……那是……”艾莉丝一时语塞,她总不能大声说“我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把她给打醒了”吧?那听起来也太不像话了。
好吧,是好事,艾莉丝也懂了一些人情世故。
于是,四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推推搡搡地,朝着酒馆角落里那个专门为吟游诗人准备的小小站台走去。
崔辞忧远远地看着,还能听到七星似乎在喊着“我不要唱”、“你们放开我”之类的话。
然而,几分钟后,当崔辞忧再次看过去时,七星已经认命般地,独自一人站到了那个简陋的木制站台上。
酒馆内必备的吟游诗人,是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人。他似乎对这种酒客喝多了就上台献唱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淡定地拨弄了一下怀中的竖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过了一会儿,七星似乎是放弃了抵抗,开始低声唱了起来。大概是她故乡的某首民谣,调子很舒缓,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在随后不久,悠扬的伴奏声,便从老人的指尖流淌而出。
这个世界的乐器种类,实在是乏善可陈。崔辞忧至今为止,见过的,似乎就只有竖琴这一种。顶多也就是根据体型和音域,分为大的和小的,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乐器。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否认这位老吟游诗人的技艺之高超。
七星自顾自地唱着,吟游诗人自顾自地弹着。明明是第一次配合,一人一琴,竟然还能奇妙地合上几分韵律,构成了一副颇有意境的画面。
一曲唱罢,酒馆内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就在七星准备下台时,崔辞忧忽然站了起来,他将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力大喊道:
“七星!安可!我要点歌!”
台上的七星身形一顿,她转过头,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吵死了!你要听我唱什么?”
崔辞忧咧嘴一笑,报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我要听——《堂吉诃德》的主题曲!”
“哈?”七星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疑惑之色,“堂吉诃德?你是说那个脑袋不正常的、充满中二病的疯子骑士吗?不过,那不是一本小说吗?那种东西,也有主题曲?”
看来,两个世界,还是存在着微妙的文化差异啊。
崔辞忧笑着解释道:“看来,我那里的‘梗’,在你那边并没有流行起来啊。也是,毕竟国区不同,流行的文化自然也不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用口型提示道:
“是《死别》啦!第一句歌词是‘bokura’的那首!”
“bokura……”七星喃喃地念了一遍,随即恍然大悟,“哦哦!是那首啊!什么嘛,你不早说!”
她似乎对这首歌相当熟悉,重新调整了一下站姿,对着台下的崔辞忧,露出了一个略带挑衅的笑容。
“那你可听好了!唱得不好,可不准笑!”
她深吸一口气,那因为酒精而略带沙哑,却依旧清澈动听的嗓音,伴随着老人重新奏响的、略显激昂的竖琴声,在整个酒馆内回荡开来。
“别哭了(bokula)……”
她一开口,崔辞忧就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果然,第一个词就跑调了。
平心而论,她唱得也并不是很好,很多地方都不在调上,气息也有些不稳。但是,美少女那悦耳动听的嗓音,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足以弥补很多技巧上的不足。那份醉酒后,不加掩饰的、自由奔放的情感,更是为这首歌注入了别样的魅力。
歌声在继续,旋律逐渐攀升,情绪也愈发激昂。
终于,在听到那段全曲最经典的高潮部分时,崔辞忧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夸张而又戏剧性的悲壮表情。他伸出颤抖的手指,首先,指向了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希露菲。
他用尽全力,跟着七星的歌声,嘶吼道:
“我的长枪……被大雨磨钝了啊——!”
紧接着,他又是一个踉跄的转身,将手指,指向了正端着酒杯,一脸茫然的洛琪希。
“我的战马……也有点营养不良了啊——!”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眼中燃烧着名为“中二”的熊熊烈火。
“但是!我的冲锋!是义无反顾的、是堂吉诃德式的冲锋啊——!”
最后,他猛地转过身,用一种挑战宿命般的姿态,将手指,遥遥地指向了正大口啃着肉腿,满脸莫名其妙的艾莉丝。
“名为‘生活’的大风车啊——!来吧!我要向你……大战三百回合!三百回合啊——!!”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哈哈哈哈……我唱不下去了……太好笑了……”
台上,七星在唱完最后一句后,再也绷不住了。
她看着台下崔辞忧那副自我沉醉的滑稽模样,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不停地耸动,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而崔辞忧表演的对象,那三位女主角,此刻则是一脸的茫然与疑惑。
“被大雨磨钝的长枪?”——希露菲指着自己,满脸问号。
“营养不良的战马?”——洛琪希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这是不是什么恶毒的咒语。
“生活的大风车?”——艾莉丝则是直接把啃完的骨头往桌上一丢,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三人不约而同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台上那个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翻译官”。
七星在笑了足足一分多钟后,才勉强直起身子,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断断续续地,为三位一脸懵懂的“当事人”,解释了崔辞忧那些比喻的含义。
也给她们讲了一下,堂吉诃德的故事。
洛琪希、希露菲立刻就明白了崔辞忧的调侃。
艾莉丝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她站起身,一边把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咔吧”作响,一边露出了一个和善(物理)的笑容。
“你……这……个……家……伙!”
三个女人,异口同声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眼看着一场家庭暴力即将上演,崔辞忧却丝毫不慌。
他张开双臂,脸上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快乐到无可救药的笑容。
“哎呀呀,人生在世,不玩得疯一点,又怎么会有快乐呢?”
他对着三位怒气冲冲的妻子,行了一个滑稽而又夸张的骑士礼。
“别生气,别生气嘛。我亲爱的长枪、我可靠的战马、我伟大的大风车们!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因为,我就是那个无可救药的笨蛋骑士——堂吉诃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