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之后的事情全是由崔恕一手安排。
看着奄奄一息的大大小小,我只觉得自己也和它们一样,躺在那里快要死了。
小麻雀是很好杀的一种小动物。
它们不抗冻,冬天只要一场雪就能要了它们的命,我以前在宫里,每年冬天都会看到冻成冰棍的小麻雀从枝头掉落。
那时的我很是心疼,看到这些尸体,就想从御花园里挖个土坑,好生将它们安葬起来。
当时,崔恕在我身边,见我面露悲伤,便宽慰我道:
“栀栀,别难过了,至少它们死前不会太痛苦。”
“真的吗?”
“真的,”崔恕道,“在被冻死之前,它们会先睡着,在梦里梦到春天到来。”
我不太清楚崔恕是不是在骗我。
但至少人在冻死之前都会做个美梦,死后被发现时面露微笑。
也许麻雀真的也和人一样吧。
所以。
为什么剧情连杀死大大小小,都不愿意采取一些温和的手段呢?
如果大大小小横竖都是一死,没人能够为它们逆天改命,那我至少希望它们不要死的如此痛苦。
被放在封闭的木箱里忍受高温。
这跟把活人放进笼屉里缓缓蒸熟有什么区别!?
我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变得太贪心了。
一开始,在得知自己只是一本虐恋话本中的炮灰女配后,我只盼自己能早日脱离死亡轮回,死个痛快。
可随着剧情渐渐发展。
我却不想死了。
我不想自己就这么惨死,也不想我身边的人就这么惨死。
我无法接受春杏的结局,更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任苏宜被造物主强行抹杀。
我想改变每个人,将她们生命中不合理的剧情线统统删除。
我也想当造物主。
我的野心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
我想写活大大小小,让这两个脆弱无比的小生灵好好活着,而且我还想写林枝枝,让这个苦哈哈的女主角不再卑躬屈膝。
若我最后还有笔墨,我就再来写写我和崔恕。
我会怎么写我们俩的事情呢?
也许我会写我在吃东西,崔恕就忽然叫了我一声。
“栀栀,吃东西的时候别写东西,写东西的时候别吃东西,二选一。”
“哦。”
“栀栀。”
“干嘛?还有什么事?”
“我们明早也一起吃饭吧。”
我可能会这么写我们的故事。
我不会直接写“我爱你”这三个字。
因为有时候我自己都会对这三个字羞得说不出口。
所以,只要平平淡淡的日常就好了。
那样就能说明我们在一起了。
我从七八岁的年纪开始和崔恕在一起,希望我们七八十岁的时候还能在一起。
我,太贪心了。
我心想着,眼球就开始发酸。
可我等不到那天了。
我和大大小小,也许都等不到了。
小小的呼吸持续衰弱下去,大大挣扎叫了两声,情况也开始恶化。
这要怎么救?
我只知道要给人做心脏按摩,对鸟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我很害怕,就看着崔恕手捧起大大小小,一把推开林枝枝,转身朝窗外吼道:
“十三!”
十三应声在窗边落地,犹如一片夜晚飘落的树叶,无声无息。
“属下在。”
“去把刘太医请来!”
“是!”
十三问都不问崔恕理由,转瞬间跃入黑夜之中。
其实十三也看到了,崔恕手里的大大小小。
王爷这是要请太医给两个低贱的畜生看病?
这何其荒谬!
——倘若换成是一般人,他们肯定会这么想吧。
我心中庆幸十三不会,却也开始担心,他这么做其实有违剧情想要置大大小小于死地的设计,就怕剧情也对他开刀。
可我刚想到这。
一旁的林枝枝却突然说道:
“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它们安静一点,等我把绣品绣完……”
林枝枝边说边泣,整个人肩膀颤抖,渐渐开始抽噎起来。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林枝枝哭得很伤心,还想伸手去查探大大小小的状况。
可崔恕却猛的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靠近。
“林枝枝。”
崔恕的声音很冷,我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和冷漠,“你给我一种脑子空空的感觉。”
林枝枝浑身一颤,随后抬起头,双眼瞪大,不可思议的望向崔恕。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崔恕怎么能骂林枝枝呢?
我们的目标,难道不是让这位女主角幸福顺遂的快进到大结局吗?
可崔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旦他认准一件事,那就不顾一切都要去做完。
所以他不仅骂了林枝枝,还要完整的把她骂个遍。
“林枝枝,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因为你是个空壳子。”
“你是造物主不带任何尊重与爱创造出来的女主角,所以你这具空壳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承载一些人空虚的期待和目光。”
话音至此。
林枝枝露出一副明显像是十分受伤的表情,就缓缓后退几步。
“不,我不是……”
“——不,你是。”
崔恕淡淡的说,“你难道能够否认吗?你脑袋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在想。你没去想任何人和任何事。”
“不!我有在想!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王爷!”
“你当然会想着我。”
我见崔恕突然勾了勾唇,笑容却很悲伤,“因为我是这本书里的男主角。”
“造物主把你塑造成一个空壳,就是为了让那些人透过你的眼睛来看我。”
“这些人既不爱你,也不爱我。”
“这些人只是想看我们按照他们心中想的那样,最终走到一起罢了。”
“至于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之中——”
“你的家庭是否幸福,没人在乎。”
“我的栀栀凄惨离世,也没人在乎。”
“还有大大和小小,这些配角。”
“他们的死活,都没人在乎。”
“这些人只是想让我们听从指挥,乖乖演一场戏罢了。”
“所以你当然是个空壳子空脑子。因为你既是演员,也是摄像头,更是观众。”
“——为了承载他们,你必须是个空壳。”
满室寂静。
夜风习习,轻轻吹动小小黏了一身的羽毛。
我看到林枝枝眼角默默落下两行清泪,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崔恕扭过头,再也不看她,只是专心抢救着手中的大大小小。
他的指尖灵巧,轻柔而迅速的梳理开小小满身的羽毛,然后在它胸前缓缓揉搓。
可能崔恕也在把小小死马当活马医吧。
毕竟,这普天之下,应该没有人给小鸟上除颤仪做过抢救吧。
等一下。
……除颤仪?
那是什么东西?
我瞬间陷入恍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