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枝还在卖关子,但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问题。
这是造物主的问题。
我以前看过不少话本,里面的主角都是谜语人,一句话绕着弯能说好几遍,没人能猜透。
不过,这样一来,读者只好被迫往下看,非要看出个所以然。
我现在也想看出个所以然,就只能硬着头皮等待林枝枝的下文。
而她也正如我所想的那般,在造物主的刻意安排下,像每一个话本女主角那样,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废话。
“我的条件就是让王爷之后答应我一件事。”
“但这件事是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敢问王爷愿不愿意答应?”
随着林枝枝话音刚落。
我看到崔恕的眉头非常明显的皱了起来。
提前预支约定?
这显然并不利于他。
就连我也在想,这可千万别是造物主给我们挖的一个坑吧?
她知道跟我和崔恕拉锯肯定会花费不少时间,于是索性处处留下伏笔,为自己留好后手。
至于这些伏笔,之后收不收得回来,都不重要。
反正这个交换条件十分模糊,她怎么写都行。
也许造物主会写林枝枝让崔恕放过什么人,比如她的弟弟,以此好让两人之间再度掀起恨海情天。
也许造物主会写林枝枝情感大爆发,有朝一日突然直接逼婚崔恕,让她娶了自己,这也说不定。
总之,这里始终是个话本世界。
这是造物主的一言堂。
崔恕牙关紧咬。
但,沉默不过只有片刻。
崔恕却突然开口了。
“好。”
“我答应你。”
崔恕道。
我知道我的少年郎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
崔恕是个很心软的人,没法做到见死不救。
哪怕,现在躺在他手心里的,仅仅只是两只小麻雀。
得到了崔恕的答复之后,林枝枝立刻爬了起来。
我见她眼神坚定,转身就来到绣架面前,取下了那幅《福禄永寿图》。
崔恕因此趁机看到了那个诡异的熊猫人。
我紧张极了,就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诚然,崔恕也对这幅图感到奇怪不已。
这的的确确就是个穿着龙袍的人脸熊猫。
但是。
除此之外,崔恕似乎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看来真的是这样。
——知道这幅图叫做“龙图”的人,原来真的只有我一个。
我终于能完全确定,我脑中确实混入了造物主的记忆和认知。
我想,我或许可以利用这些东西做点什么,总不能任由它们夺走我的身体。
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当务之急是救下大大小小。
下一秒。
我抬起头。
只见林枝枝抱起那幅《福禄永寿图》就跑出了房间!
她甚至来不及穿好外衣,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入了夜色!
“林枝枝!”
崔恕下意识厉喝一声。
可林枝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门外。
刘太医神情迷惑的看了看崔恕,道:“王爷,这……不需要派人去追吗?”
崔恕眉头紧锁,烦躁的摇了摇头。
“不必了……先帮本王想想办法,它们该怎么办?”
崔恕说着,目光再度转向大大小小。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刘太医沉吟片刻,才听他说道:
“王爷,虽然人畜不能相提并论,但毕竟都是活物,有些地方总归还是相似的。老臣以为,既然这小鸟全身湿透,那就不能让它们再受寒,反而是要做好保暖,然后保持呼吸顺畅。”
其实现在,无论刘太医给出什么样的意见,我和崔恕都会努力去实现的。
所以我们自然也就没能想到,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居然这么简单。
只是。
转念一想。
或许并不是事情太过简单,而是我们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了。
我心情再度跌落谷底,就附在崔恕耳边,轻声说道:
“阿恕,我要跟出去看看。你替我照顾好大大小小。”
像是感知到我的靠近,崔恕眼光就柔柔一颤。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和我一样,满是担忧。
崔恕最终点了点头。
这仿佛是一记定心丸,让我全身心都安定下来。
我信任崔恕。
我相信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帮我照顾好大大小小。
于是,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大大小小后,我也转身飞出了房间。
林枝枝跑得很快,我追了半天才追上她。
我朝没有宵禁,林枝枝在夜晚的街道上拔腿狂奔,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我本来都不知道林枝枝去哪了、往哪条路走了,好在我突然想到,一般书中,话题在哪儿女主角就在哪儿,反之同理,这才顺利找到了林枝枝。
林枝枝一路狂奔,有人就又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现在是剧情最爱的造黄谣环节。
“哎哎哎,你看,那女人成何体统,怎能大半夜衣衫不整的在街上这般招摇过市?”
“嗨,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思春了吧!”
“等等,不对,你看她身上这身衣服,好像是宁王府下人的服制啊!”
“啊?难不成她就是前阵子大家都在说的那个林枝枝?看来她跟柱国将军府的大公子肯定有什么,不然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跑到街上来!”
女主不管走到哪,都会有人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这是话本里很常见的剧情。
我以前不以为然,现在身临其境,才觉得触目惊心。
一个女子行与世间,要想证明她的清白,那就得先以污秽泼满她全身。
——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我心中愤慨,眼神渐冷,可心中又想,为什么这世道非要女子来自证清白不可?
男子三妻四妾他们不说,纨绔子弟逛花楼他们不讲。
而一个女子。
只是晚上在路上奔跑,便被加以如此之多的恶名?
可笑!
好在林枝枝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她了。
故事刚开始的时候,林枝枝十分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说法。
而现在。
经过几次折磨,还有任苏宜的提点之后,她已经不愿再同别人争辩这些事情,正在一步步的觉醒。
甚至前几天,任苏宜还在病床上和她说过,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在做自己了。
现在的林枝枝,似乎慢慢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