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冰碴子砸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呜咽。白啸天玄色披风上凝结的冰棱簌簌掉落，腰间佩刀缺口处的紫黑血痂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当他单膝触地时，后颈被三棱箭镞贯穿留下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在金砖上蜿蜒成暗红的溪流。
\"爱卿这双手，倒是比腊月的井绳还凉。\"皇帝指尖轻叩兵符，明黄丝绢衬着的十万铁骑印信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金属撞击声惊落梁间冰棱，白啸天望着那枚象征兵权的虎符，恍惚间回到数月前的寒夜——
彼时他刚将密信贴身藏好，带着十名亲卫策马出城。暮色渐浓时，众人在城外二十里的\"临渊客栈\"歇脚。白啸天正擦拭佩剑，窗外枯枝扫过窗棂的声响突然变得刻意。她瞳孔微缩，软剑出鞘的瞬间，三支淬毒箭矢破空而来。
\"保护密信！\"白啸天旋身挥剑，寒芒劈开帐幔，三名亲卫已倒在血泊中。她足尖点地跃上房梁，月光下，刺客袖口暗绣的虎头纹刺得她眼眶发烫。\"吴冯私兵？\"剑锋挑飞对方面罩时，她冷笑出声，\"带着叛国的证据下地狱吧！\"
朱雀大街上，残阳将她的影子拉成扭曲的战旗。数十名黑衣人从巷口涌出，蒙着面的长刀泛着森冷的光。白啸天旋身挥剑，剑锋过处血花飞溅，血腥味顺着刀刃漫上指节。她且战且退，余光瞥见屋顶黑影攒动——追兵竟比想象中更多。
逃亡之路风雪交加。白日里，滚烫的官道蒸腾着暑气，追兵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深夜，冷月洒在破旧庙宇的青瓦上，每一声虫鸣都让她握剑的手紧绷。在山溪边饮水时，冷箭擦着脸颊飞过，她反手一剑将箭矢斩成两截，箭镞入石的闷响与树林里窸窣的脚步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当白啸天浑身浴血撞开正阳关城门时，戍卒的长枪抵住她咽喉。\"白大人！\"周五拨开人群冲上前，剑尖还滴着血，\"三日前吴冯密信说您叛国！如今藩王与吴王陈兵百里，粮草仅够五日......\"
营帐内，烛火被穿堂风摇曳得明灭不定。周五背着手在沙盘前来回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虎符：\"让你出城谈判？这与送羊入虎口何异？正阳关若失，我等皆成千古罪人！\"
白啸天突然扯开衣襟，布满鞭痕的胸膛上，新伤叠着旧疤。\"这是驿长受的刑。\"她摸出染血的玉佩，上面还留着梁海涛掌心的温度，\"吴冯扣下藩王使臣，伪造陛下旨意。梁大人用命换来的消息，难道要烂在我肚子里？\"
\"够了！\"周五猛地转身，铠甲碰撞声震得烛火骤暗，\"此事必须奏请朝廷！\"
此后五日，白啸天守在营帐外寸步不离。风雪灌进结痂的伤口，她倚着旗杆凝望城头飘扬的战旗。当第五日黎明的曙光刺破云层时，她攥着冻僵的拳头再次踏入营帐：\"周将军，城外三十万大军已将城墙啃得千疮百孔，洛阳粮草尚需七日。此刻按兵不动，与拱手降敌何异？\"
周五的指尖深深掐进沙盘里的正阳关模型，木屑簌簌落在他颤抖的手背上。良久，他解下腰间虎符重重拍在案上：\"若有差池，我这颗项上人头便与你同悬城门！\"
白啸天单膝跪地，玉佩在晨光中泛起温润的光。殿外的朔风突然变得激昂，卷着漫天风雪，似在为这即将启程的谈判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