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的山风裹着血腥气灌进领口,常义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喉咙里像吞了火炭。八百裂石营将士背靠着黑黢黢的山壁喘息,甲胄上的缺口还在滴着血,一千多汉民蜷缩在林间空地上,孩子的啜泣声被死死捂在娘怀里。
“大人,后金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哨探从树梢滑下,腰间箭囊已空。
常义望向身后被火把染红的山脊,多尔衮的五千精锐像附骨之蛆。他突然扯下腰间的牛角号,吹出三短两长的讯号。裂石营将士迅速结成圆阵,将汉民护在中央,三百名弓箭手攀上两侧崖壁,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轰隆 ——”
当先的后金骑兵刚冲进狭窄的山口,头顶突然砸下成捆的油布包。桐油混着火星泼在马脸上,受惊的战马疯狂蹦跶,将骑手甩进灌木丛。常义拔刀劈开迎面射来的箭,却见崖顶滚下数十根削尖的松木,惨叫声瞬间塞满山谷。
“撤!” 他挥刀斩断缠上马腿的藤蔓,领着队伍钻进右侧的密林中。身后传来多尔衮暴怒的吼声,夹杂着女真语的咒骂。
密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将士们用刀柄敲击铠甲传递方位。常义忽然按住一名士兵的肩膀,示意众人噤声 —— 左侧十丈外的灌木丛里,有金属碰撞的轻响。他打了个手势,两名亲兵摸过去,片刻后拖回三个后金斥候的尸体。
“大人,他们在树上系了磷火标记!” 亲兵举着沾了磷粉的树枝,绿光在黑暗中诡异闪烁。
常义心头一沉,刚要下令清除标记,山坳里突然爆发出呐喊。原来多尔衮分了两队,主力沿山路追击,另一队绕到了前方堵截。裂石营将士立刻举盾结阵,汉民中突然响起哭嚎 —— 一个孩童被流矢射中,母亲的哭喊撕心裂肺。
“一队跟我冲左翼!二队带百姓走右侧峡谷!” 常义的吼声震得树叶簌簌作响。他带着四百人迎着后金兵的箭雨冲锋,弯刀劈断迎面刺来的长矛,血珠溅在他染血的脸上。
峡谷里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常义心头一紧。等他杀退左翼敌军冲过去,只见峡谷入口塌了半边,碎石堆后露出十几具汉民的尸体。二队队长浑身是血地爬过来:“将军,他们引爆了炸药……”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多尔衮的亲卫举着狼旗追来了,火把照亮了他们狰狞的面孔。常义望着身后仅存的五百多将士,突然扯下军旗塞进怀里:“点火!”
将士们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周围的灌木上,火舌瞬间舔上夜空。常义带着众人冲进浓烟,背后传来后金兵的怒骂声。等他们冲出火海,发现已身处一处断崖,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将军,绳索!” 一名老兵解下腰间的藤绳,这是他们穿越沼泽时编的。常义接过藤绳甩下崖壁,却发现长度还差一截。
崖下突然传来水声,常义眼睛一亮:“跳下去!底下是河!”
他第一个纵身跃下,耳边风声呼啸。坠入水中的瞬间,他听见崖顶传来弓弦震动的声音,随即被冰冷的河水吞没。等他挣扎着浮出水面,看见将士们正陆续跳下来,后金兵的火把在崖顶晃动,像一群贪婪的狼。
顺流漂了不知多久,常义抓住一块礁石。清点人数时,他发现只剩三百多人,汉民更是寥寥无几。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望着对岸连绵的山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号角声 —— 是裂石营的集结号。
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站在河滩上,手里举着半截军旗。在他身后,十几个身影正从水里爬出来,阳光照在他们带血的脸上,泛着决绝的光。
“将军,咱们还能打!” 士兵嘶哑地喊道。
常义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对岸的密林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他知道,多尔衮的追兵,已经渡过河了。常义大喝一声:“继续跑!,”带着仅剩的人冲向昏暗的树林,这要是不在天完全大亮之前跑出后金人的视线,等到白天就更难逃脱了,亡命奔逃说不上是多么的狼狈,丢盔弃甲不说,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要人能过去,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就这么一直跑。
终于完全天亮了,漫天的霞光从树木的枝丫间漏下来,照在将士们苍白的脸上,一个个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人,实在没力气跑了,还不如自己了断算了,”一个把总队长有气无力地说道,常义自己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也不好责怪这位把总队长,抬头向两侧的山腰看去,竟然看到几个脑袋也在向这里窥探,常义心里就是一哆嗦,“不好,有埋伏!”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自己跑进人家的口袋里,”一个队长道,另一个把总队长绝望地道:“现在没有一点力气拼命了,哪位兄弟帮忙给我一刀,我不想做鞑子的俘虏!”常义看着自己身边摊倒一地的将士们,心里也是凉透了,正在想拔出弯刀自我了断,突然,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两侧山腰上人头攒动,应该有不少人马,按理说应该趁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冲下来结果自己这些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