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海面一望无垠。
浓雾自东方的水汽里悄然升起，笼罩了整片海域，仿佛无形的帷幕，将天与海一同遮掩。
“定海号”稳稳行驶在迷雾深处，船身巨木摩擦着海水，发出低沉的咯吱声，如同某种古老的巨兽，在暗夜中喘息。
了望塔上的号手紧紧攥着铜管，眼睛死死盯着远方，湿润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睫毛。
风并不大，海面却并不平静，暗潮翻滚，雾气里似有若隐若现的影子。
穆烟玉负手立于船首，衣袂随风微扬，她的眼神冷峻，透过迷雾仿佛能看透远方的黑暗。
她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一种战场前夕特有的沉闷与压迫，像是空气都变得凝滞，仿佛下一息就会爆发血与火的厮杀。
段震身披铁甲，手握陌刀，站在甲板一侧，他的眼神炯炯，却也不安分地扫视四周，随时准备应敌。
船舱里，玄锋军的士卒们安静地坐在木排上，手中的弩箭早已上弦，火鸦箭整齐排列在木箱中，黑漆的箭杆在灯火映照下泛着冷光。
“将军，雾气更浓了。”李子清从船尾走来，眼中透着几分忧色。
穆烟玉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浓雾是他们的庇护，也是他们的陷阱。”
话音未落，了望塔上的号手猛地一声惊呼：“右前方！有影子！”
甲板上的士卒纷纷抬头，眼神齐齐投向迷雾深处。
果然，在那一片灰白的迷障里，隐隐浮现出一道又一道模糊的黑影，像是海兽潜行，又像是一列战船正悄然靠近。
“击鼓！”穆烟玉沉声下令。
战鼓声立刻轰鸣而起，沉重的鼓点震得雾气微微荡开，玄锋军的心脏随着鼓点齐齐收紧。
段震大喝一声，抡起陌刀，指向前方：“全军戒备！”
霎时间，甲板上弩箭林立，百余双眼睛冷冷望向前方，呼吸间杀意如潮。
雾影越来越近，隐约可见船帆的轮廓，那是东海盟的巡逻快船，船体修长，疾驰若狼。
“果然来了。”穆烟玉眸光如电，抬手一挥，冷声喝道，“火鸦箭——点火！”
顿时，甲板上的火盆被揭开，火光在迷雾里摇曳，士卒们迅速点燃箭尾捆绑的火药筒。
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映出紧绷的下颌与坚毅的神色。
“放！”
数十支火鸦箭齐齐射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幕，瞬间撕开雾障，像流星般扑向前方的黑影。
片刻之后，轰然巨响炸开！
火光在迷雾中骤然腾起，烈焰瞬间吞没了其中一艘快船，爆炸的冲击波掀起海浪，卷起炽热的火舌。
惊叫声从敌船上传来，混乱的影子在火光下慌乱奔逃，却转瞬被熊熊火焰吞噬。
那一团炽烈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海域，也为玄军揭开了敌人真正的方向。
“射击！”段震怒吼，弓弩齐发，无数箭矢穿透雾气，直插进敌船的甲板与船帆。
惨叫声连绵不绝，东海盟巡逻船措手不及，顿时陷入混乱。
“鼓声不停！霹雳炮准备！”穆烟玉冷声指挥，手中长剑在夜雾中寒光一闪。
“是！”
鼓声更急，炮车缓缓推出，士卒们点燃引线，炮口黑洞洞地对准敌舰。
“轰——”
雷霆般的爆炸再次响起，霹雳炮的石弹砸穿敌船舷板，木屑与鲜血一同飞溅。
敌船如断线的纸鸢般摇晃，船桅轰然倒下，海浪立刻淹没了惊恐的身影。
然而，雾气中仍有残存的敌舰试图靠近，他们的喊杀声带着嘶哑与疯狂，似乎要扑上来与玄军拼死。
“陆军上甲板！”段震怒喝，亲自提刀迎上。
重甲士卒们迅速列阵，陌刀与长矛在火光映照下森冷如林，杀气在甲板上凝成实质。
东海盟的悍匪终于扑上了船舷，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记记势大力沉的陌刀斩击。
血光溅起，海风中弥漫起腥气。
穆烟玉立于中央，剑光闪烁，每一次出手都带走一条敌命，她的冷厉如同深海的寒潮，令敌人心胆俱寒。
短短半个时辰，十余艘东海盟快船尽数被焚毁或击沉，残余之人纷纷跳海求生，却在漆黑的浪涛中无声消逝。
夜雾渐散，火光映照下的海面布满漂浮的残骸与尸体，仿佛一片炼狱。
战鼓终于停歇，玄军士卒齐齐发出震天的呼喊，胜利的喜悦压过了血腥的味道。
“抓几个活口！”穆烟玉冷声下令。
很快，数名被救起的落水敌军被押至甲板，他们瑟瑟发抖，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段震按刀上前，沉声道：“说！东海王的主力在何处？”
一名俘虏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在刀锋的威慑下颤声开口：“黑……黑礁群岛！王……王就在那儿……”
话音落下，甲板上众将士齐齐一震，眼神中迸射出炽烈的光。
穆烟玉眯起双眸，低声呢喃：“果然如此……”
她抬眼望向前方那片未被火光照亮的黑暗，仿佛透过夜色已经看见了那片险恶的群岛。
海风呼啸，带着血腥与火药味，吹拂着她的发丝。
这一战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