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后颈被某种湿冷的力量狠狠一拽，等他踉跄着站稳时，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半透明的水墙在四周流转，像被冻住的瀑布，每一滴水珠里都凝着细碎的星光。
正中央那面青铜水镜泛着幽蓝的光，镜面恰好映出他眉心的\"司\"字印记——方才在黑雾中浮现的金印此刻更显灼目，连带着他的影子都泛起一层淡金色。
\"第二关，开始。\"
冰冷的声音撞进水墙，激起一圈圈涟漪。
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水镜表面的波纹里，竟浮起了他的记忆。
首先是博物馆仓库的深夜。
十七岁的陈墨蹲在积灰的展柜前，柜中那枚刻着饕餮纹的镇魂铃正发出蜂鸣。
系统当时弹出的选项还在他脑海里：【触碰镇魂铃（奖励：灵识增幅）\/用黑布遮盖（奖励：避邪香）\/离开（无奖励）】。
他选了第二个，因为记得老保安说过\"带铃的古物容易招魂\"。
此刻镜中，十七岁的自己正将黑布严严实实蒙住展柜，而另一个虚像里，他的手却按在了铃舌上——镇魂铃炸开黑雾，他的眼睛瞬间变成血红色，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
陈墨的指甲掐进掌心。
下一个画面是三个月前的凶宅。
他握着短刀站在发霉的客厅中央，墙纸剥落处露出暗红血字\"走\"，系统选项是【撬地板（奖励：地脉图残页）\/撞衣柜（奖励：驱邪钉）\/退出门（触发支线）】。
他选了撬地板，结果引出了被封在水泥里的孕妇冤魂。
镜中虚像却显示，若他选撞衣柜——衣柜里滚出个漆木匣，匣中是能镇压冤魂的玉扳指，孕妇的哭声戛然而止，而不是像现实里那样，他抱着苏檀被怨气掀飞三米。
\"你真的做对了吗？\"水镜突然发出刺耳的质问，画面一转竟是阴市。
那个穿青衫的商人正递来半块血玉，系统选项【收下（奖励：黄泉商盟线索）\/拒绝（奖励：灵异抗性+1）\/击伤他（惩罚：阴市追杀）】。
陈墨选了拒绝，商人冷笑消失。
此刻镜中，另一个他却接过了血玉——血玉渗进皮肤，他的眉心浮现出与商人类似的黑纹，转身时苏檀正被黑雾缠住脖颈，他却只是冷漠地看着她挣扎。
\"不！\"陈墨踉跄着撞向水镜，指尖刚触到镜面便被冰得缩回。
他额角的汗滴进领口，后背的短刀刀柄硌得生疼——那是苏檀亲手用桃木为他削的，刀鞘上还刻着\"平安\"二字。
\"是否使用'因果预览·深层'？\"系统音突然响起，这次竟带着几分震颤，\"可查看每条未选路径的完整结局。\"
陈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苏檀为他挡阴火时烧焦的发梢，想起李长生念驱邪咒时颤抖的尾音，想起父亲消失前说\"保护好他们\"。
他咬着牙点头：\"用。\"
水镜瞬间分裂成九面。
第一面里，他收下了镇魂铃，成了黄泉商盟的棋子，在某个雨夜将苏檀推进了血池；第二面里，他撞开衣柜拿到玉扳指，却在三天后被玉中怨气反噬，变成活死人；第三面里，他击伤阴市商人，整座博物馆被阴火焚尽，李长生的尸体挂在展柜玻璃上......最后一面最清晰：他站在焦黑的废墟里，苏檀的手从他指缝间滑落，她的眼睛还保持着看向他的方向，却再没有焦距。
陈墨的胃里泛起酸意。
他猛地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哽咽。
那些平行世界的画面像滚烫的铁水，在他脑海里烙下痕迹——原来每个选择都像走在悬崖边，稍有偏差就是万劫不复。
\"叮——因果预览结束。\"系统音恢复了机械感，\"当前世界线存活概率：37.2%。\"
存活概率？
陈墨猛地抬头。
水镜突然剧烈震颤，青铜边缘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镜面里渗出漆黑的液体，瞬间凝成一只骨爪朝他咽喉抓来！
\"来得好！\"陈墨抹了把脸，短刀\"唰\"地出鞘。
他闭目运转阴阳眼残篇，再睁眼时，骨爪的脉络在他视野里清晰如灯——每根骨节间都缠着暗紫色的怨气，本源在水镜中心那团跳动的幽蓝火焰里。
他咬破舌尖，鲜血溅在刀身上。\"疾！\"陈墨低喝一声，驱邪符篆从刀鞘里自动窜出，裹着金光缠上骨爪。
骨爪发出刺耳的尖啸，表层的怨气被符篆灼得滋滋冒气。
陈墨趁机欺身上前，短刀直刺水镜中心——
\"咔嚓！\"
水镜碎成千万片，每片碎片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接着化作光点钻进陈墨眉心。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有什么在生长——像是被堵塞的河道突然畅通，连空气里漂浮的阴邪粒子都变得清晰可触。
\"第二关，通过。
系统等级提升至5级。
灵异抗性+3，感知力突破至'入微境'。\"
话音未落，地面的金色纹路再次亮起。
陈墨还没站稳，眼前的水墙便像被揉皱的纸般扭曲，再恢复时，他站在了一片雾色里。
雾中隐约有个身影，背对着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那是他母亲的旧衣服，他七岁那年，母亲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说\"要等爸爸回来\"。
\"第三关，心之试炼。\"系统音里带着几分沉重，\"需斩断一段情感羁绊。\"
陈墨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一步步走近，雾色散去，母亲的脸终于清晰——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眼角有细纹，嘴角却带着笑，像他小时候偷吃糖果被抓住时那样。
\"小墨。\"母亲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爸爸没回来，是妈妈没本事。\"
陈墨的眼眶瞬间发酸。
他想起母亲最后那几天，总盯着窗外的雨，嘴里念叨\"老陈该回家了\"；想起他高考那天，母亲攥着他的准考证说\"等你考上大学，咱们就搬离老房子\"；想起她咽气时，手里还攥着父亲二十年前的工牌。
\"斩断吧。\"雾里又响起冰冷的声音，\"否则永远通不过试炼。\"
陈墨的短刀在手里发抖。
他举起刀，刀尖离母亲的胸口只有三寸，手臂却像灌了铅。
母亲的手突然抚上他的脸，温度那么真实，像当年他发烧时，母亲用湿毛巾敷他额头的温度。
\"小墨，别怨你爸爸。\"母亲轻声说，\"他是去做大事的。\"
陈墨的刀\"当啷\"落地。
他颤抖着抱住母亲，眼泪浸透了她的衣襟：\"我不斩断，我宁愿不通过......\"
\"陈墨！\"
一声清喝穿透雾色。
陈墨猛地抬头——苏檀的声音！
那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清冷，却又混着几分焦急，像极了那天她为他挡阴火前喊的\"小心\"。
他猛然惊醒。
雾色开始消散，母亲的身影变得透明，露出背后的青铜墙面。
原来这根本不是真实的母亲，而是用他的执念凝成的幻境！
陈墨弯腰拾起短刀，指尖擦过刀鞘上的\"平安\"二字。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我要保护的，从来不是斩断羁绊。\"他低喝一声，短刀划出金色弧光——
幻境轰然碎裂。
\"心之试炼，通过。\"系统音里竟有了几分暖意，\"获得'司命之心'认可。
解锁技能【因果共鸣】：可短暂影响他人命运轨迹，每日限用1次。\"
陈墨摸着发烫的眉心，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沉重的\"吱呀\"声。
他转头望去，殿堂深处的黑雾不知何时退尽，一道暗红色的大门正缓缓开启，门缝里渗出的气息让他的灵异抗性都在发烫——那是比之前所有试炼都危险百倍的存在。
但这一次，他的手没有抖。
他弯腰捡起短刀，看了眼刀鞘上的\"平安\"，又摸了摸眉心的\"司\"字金印。
门后有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次，他不会再选错。